“對不起我……”安慕希有些無措的看着厲時御眼底的失望,內心涌起波濤洶涌的情緒,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纔好,她低垂着眼眸,不敢直視他此刻的表情。
她怕,她怕面對他的失落,怕自己會於心不忍做出對不起顧卓揚的舉動,可她……她……她又是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厲時御沒耐心,也沒勇氣去感受安慕希的反應,所以他不知道她內心有多糾結和難過,不等她再說什麼,他再次將她拉進懷裡,只是這一次比上一次抱得更緊,只要他不鬆手,厚着臉皮不鬆手,她就一定掙脫不開。
“厲時御……”
“我就抱一會兒……”厲時御沙啞的打斷她,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鼻息前是她依舊清香的味道,這個味道他曾一度不屑,後來又無法剋制的懷念。
厲時御閉上眼睛,努力的讓自己沉靜下來,縱然這只是短暫的一秒鐘,對他來說也已經足夠奢侈。
在安慕希的請求下,裴靳夜被風塵送去了醫院,她不想鬧出人命,特別是在裴靳夜真正的目的和背景不明的情況下,她更要避免會不會給厲時御帶來麻煩。
風塵走後,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你……”
“你可以送我回一趟我家公寓嗎?”安慕希攸地打斷厲時御,定定的看着他,低聲詢問。
厲時御愣了下,顯然沒想到她居然沒有趕自己離開。
他以爲已經身爲顧太太的她,只會更牴觸和他接觸。
當然,他也不會去糾結,更不會拒絕,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即便是下地獄他也在所不惜。
“好。”厲時御淡淡的勾脣,昔日對她的那種冷酷,早已被這幾年來的思念給消磨掉了,有的只剩無盡的深情。
奈何,有多深情,便有多無力。
安慕希不知道,只是那淡淡的一個微笑,厲時御已經五年未曾有過,即使是有,也是含盡苦澀,像是這般純粹的,只有面對她時纔會有。
車上,誰都沒有說話。
安慕希甚至不敢去詢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裡,是不是那個服務員告訴你的?你的病怎麼樣了?亦是你還好嗎?之類的問題。
也許,在她的骨子裡,並不願意接受,他……快死了的事情。
她只是在想,倘若這真的是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面,那麼,她會在不出格的情況下,去滿足和幫他實現他所有的願望,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天,兩天。
就讓她暫時做一個壞人吧,回去她一定會好好跟顧卓揚坦白的。
“你是來……”厲時御忽然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寂。
他想和她說說話,什麼都好。
安慕希抿了抿脣,略微尷尬的回答,“我……我是來出差的,剛剛那個是我上司。”
“我知道他是你上司。”
“你怎麼知道?”安慕希驚訝的看着他,“你們……不會認識吧?”
厲時御淡聲,夾着隱隱的怒火,“剛剛你若不阻止,我會直接打死他。”
言下之意便是不認識。
安慕希微咬着脣瓣,低頭把弄着手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可又擔心剛剛的事會傳到顧卓揚的耳朵裡,那他肯定會打死裴靳夜的,但又不能特意讓厲時御別去告訴顧卓揚,怕他多想,又怕顯得自己自作多情。
畢竟五年過去了,也許厲時御已經不像曾經那樣去關心她的事了。
車在公寓門口緩緩停下來。
安慕希開門下車,卻見厲時御坐着不動。
“你不進去嗎?”
厲時御再度一怔。
“我……我可以?”
“爲什麼不?”安慕希應答的很輕鬆,彷彿他就應該一起進去一般。
厲時御對她今天的態度尤爲詫異。
因爲他不知道,她是以爲自己要死了,安慕希也不說穿,只是儘可能的和他好好相處,也好,不管是於他們各自而言,這或許便是最好的選擇。
許多事情,越是透明,越是讓人難以接受。
除了每年爸爸媽媽祭日安慕希會回來祭拜然後又沖沖離開之外,平日裡她都沒有回來過公寓,所以按理說,長期沒人居住的房子應該會有很多灰塵,然而當她打開門,眼前竟是一副煥然一新的景象。
所有的擺設一塵不染,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如果不是爸爸的死那般清晰的刻在她的腦海,她一定會產生錯覺,以爲爸爸還在。
厲時御看着她驚訝的表情,卻沒有去解釋,這裡之所以乾淨,是因爲他專門安排了人過來打掃。
有時候,他還會一個人呆在她的房間裡,感受她殘留下來的氣息,他反而還能睡得安穩一些,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甚至瘋狂到幾近病態的思念。
就像莫沉旭說,厲時御,你真他媽瘋了!
他的確是瘋了,然而倘若不瘋,他也不能好好活到現在。
聞着她的味道,假裝她還在,五年來,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裡……該不會是你讓人來打掃了吧?”安慕希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個想法,但她知道洛琪出國後只在她結婚和生孩子時回來過,所以不可能是她打掃的衛生。
顯然,厲時御也不知道她會聯想到自己的身上,愣了愣,笑而不語。
他啊,總不能告訴她,雖然你不在,但只要有關於你的一切,我都會好好保存,你家也好,我們曾經的家也罷,因爲那是你唯一留下的東西。
“謝謝。”安慕希微笑的看着他,點了點頭。
“對了,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去做。”
厲時御一瞬不瞬的凝視她。
她太反常了。
他幻想過他們見面時的無數種場景,唯獨沒有此刻這種,她太友好,太溫柔,這讓他不禁開始懷疑,這是否只是一個夢?
情不自禁的擡手想去感受眼前的真實,可當他的指尖終於要觸摸到那張精緻的臉時,眼前的人忽然退開了一步。
厲時御手一頓,卻一瞬間清醒過來。
這不是夢。
夢應該是美好的,是可以用意念去編制的,只有現實才會讓他感受到殘忍。
嚥了咽口水,心底涌起一股酸澀。
安慕希垂在兩側的指尖不由得顫了顫,接着忙轉移話題,“要不,我們出去吃吧?”
說罷,她率先往門外走去,心中五味雜陳。
可手腕驀然被抓住,厲時御低沉的嗓音緩緩傳入耳膜,“我想……吃你做的面。”
安慕希回頭,怔然的看着他。
雖然她一直在故意忽視他的神情,可每一次觸及她的心都會一顫。
他太憔悴了,憔悴的讓人心酸。
“好。”安慕希微微一笑,“那我們出去買面。”
她將手從他的手心抽出,轉身,卻忍不住溼了眼眶,害怕被厲時御看到,她快步往外走去。
她恨老天的不公平,這個男人……他應該好好活着的,應該好好活着……
介於安慕希現在的身份,厲時御沒讓她出去,怕被一些狗仔拍到又會給她製造出什麼輿論,便讓風塵買好面和一些菜送了過來。
安慕希正在廚房忙着,厲時御坐在客廳,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的身影。
風塵站在一旁,卻不知是該覺得高興,還是該覺得不幸。
安慕希遲早還是會離開的不是嗎?再重溫舊夢之後,夢又再次破碎,一旦離別之時,總裁又該如何去承受?
風塵向來看不起那些風.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可他又希望厲時御能花心一點,也許他就不用那麼辛苦,可他不願意。
五年來恨不得攀上他的女人依舊不計其數,可他的態度卻比五年前更加的惡劣,厲家拿他無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面好了,安慕希端了三碗出來,但厲時御自然不會讓風塵留在着打擾他們難得且短暫的二人世界,便在前一刻就將人給趕走了。
風塵站在公寓外,猶豫着要不要給莫沉旭打電話……
面的看相很不錯,像五年前的一樣,可是味道卻不同了。
“怎麼了?”
兩人面對面的坐着,安慕希見厲時御吃的有些猶豫,以爲是自己做的不好吃,小臉有點囧。
“那個……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爲什麼?”厲時御迎上她的目光。
“因爲看起來……這好像不太合你胃口!”
“沒有。”厲時御菲薄的脣角揚起一絲弧度,接着,埋頭吃麪。
眸底的悲傷被掩蓋的很好,他依舊不善言談,只是不同的是,以前是因爲礙於面子不想表露自己的真心,現在是因爲不想給她造成負擔。
他終於懂得了爲她着想,終於學會了如何去愛,卻已經物是人非……
安慕希靜靜的看着他,當目光突然相撞,她又忙不迭的低下頭。
彼此都含着心事,含着心酸,彼此又都不願意戳破。
“對了,爺爺他……還好嗎?”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厲時御不知如何作答。
“爺爺他……”
天氣很熱,安慕希卻覺得渾身冰涼。
她站在厲老爺子的墓碑前,看着上面那張笑容慈愛的照片,原來就難受壓抑的心情,終於在這一刻,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