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楚五娘

天氣進入六月,高溫酷暑,盛熱的陽光炙烤大地,將萬物都快要曬焦了。

而就在這種炎熱的天氣裡,京城裡的大街小巷,酒肆茶館中,卻也有一個話題正被衆人談得熱烈,無疑給這個本來就炙熱的天氣加了一把火。

這是關於已經“死”去的清平縣主和魏國公府的八卦。

據說,魏國公府一直都在虐待鎮北王府的遺孤,甚至謀奪她的嫁妝,將她扔在一旁自生自滅;

據說,樑探花寵妾滅妻,是個人面獸心的負心人;

據說,鄭夫人看不慣清平縣主,只是礙於是陛下賜婚不能和離,竟然誣陷她偷人,最後逼得清平縣主一頭撞死以表自己清白;

據說,吳皇后的侄女鳩佔鵲巢,將清平縣主這個正妻趕到一個偏僻角落裡,自己卻堂而皇之的當起了少奶奶;

據說,清平縣主僅僅停屍三天,就被匆匆下葬了,連一場法事都沒做;

據說,清平縣主至死都還是女兒身,因此,根本沒被葬進樑家祖墳;

據說,清平縣主頭七還沒過,魏國公府就將吳姨娘扶正了;

據說……

魏國公府的種種八卦,都以極快的速度在整個京城裡流傳,甚至有向城外擴散的趨勢。

魏國公府雖然沒有成爲人人喊打的對象,但是他們在京城裡的名聲卻是徹底臭大街了。

現在,人們只要一提起魏國公府,就會一改往日的羨慕和敬畏,恨不得狠狠地“呸”一聲,來表達自己對他們的不屑和藐視,他們可不屑與這等沒有規矩的人家爲伍,而對無故“枉死”的清平縣主,則是充滿了憐憫和可惜。

導致現在魏國公府的衆人,甚至都不大敢出門了。

國公府採買的的活計油水很大,本來是人人爭搶的活計,然而,現在,衆人卻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去,就是去採買也得隱瞞身份。

沒辦法,誰讓他們只要一說自己是魏國公府的人,就會受到對方的眼光,甚至還會受人白眼和嘲笑,賣給他們的東西竟比原來貴兩三倍,有時還會被人缺斤短兩,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當鄭夫人知道外面的風言風語之後,便以臥病爲由躲在家裡不肯見人,樑瑄除了去翰林院點卯外,哪裡都不肯去,樑玉婷也憋在家裡不肯出門交際了,就連原本幾家想來魏國公府提親的幾個人家,也都偃旗息鼓沒有了消息,

這種情況,讓鄭夫人氣得肝疼。

她沒想到那個小娼婦臨死還要狠狠地陰她一把,她現在恨不得將楚瑤拉出來狠狠鞭屍一萬遍。

她有些後悔自己爲了賭一口氣,便將那小賤人的葬禮辦得很寒酸,甚至還沒讓她的墳墓進樑家的祖墳,只是隨意找了個地方給埋了,沒想到,這倒成了別人攻擊自己的藉口,她敢說,這後面絕對有幕後黑手的推動,否則,這流言哪會越傳越厲害?

她認爲自己已經夠仁慈了,別人做的甚至比她還絕,也沒見旁人對他們怎麼着,她不過是稍微怠慢了一個不中用的兒媳,怎麼就成了過街老鼠?

如果因爲這件事,成爲政敵們攻擊魏國公府的藉口,她將來可怎麼見老爺呀!

就在這重重心事之下,鄭夫人本來沒病,現在也憋出幾分病來了。

幸好,吳月嬋帶來的一個好消息,讓她的心情好了幾分——吳月嬋懷孕了,她就要有孫子了。

鄭夫人本來還對兒子迫不及待將吳月嬋轉正的事情,而對她頗有微詞,現在卻將這一切不滿都拋在了腦後,什麼都沒有她的大孫子重要,而且,這還是她的嫡長孫。

吳月嬋見到鄭夫人終於有了好臉色,這纔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自從她被扶正後,鄭夫人對她的態度便有些微妙,似乎沒有了楚瑤那個吸引仇恨的活靶子,鄭夫人便將怒火轉移到了她身上,讓她頗感有些不適。

現在,就連樑瑄對她都沒有以前那麼貼心愛護了。就好像給了她正妻之位,他就再也不欠自己東西了一般,他不需要再對自己小心翼翼。

這種變化,讓她感到惶恐。

幸好這時,她懷了這個孩子。吳月嬋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眼中露出一絲堅決,她好不容易纔得到她想要的東西,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她也不是沒有聽到外面傳的流言,甚至有下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怪異,但是,她不過是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又有什麼錯?所以,她不後悔,也問心無愧。

……

京城,順義伯府,前廳。

順義伯楚圖南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似鎮定,但他的眼神裡卻透露出一絲焦急。他甚至每隔一刻鐘,他便會派人去大門口瞧一次,聽到人還沒到,便會失望地嘆口氣,

雖然焦急,卻並沒有不耐煩。

衆人對老爺的行爲也並不覺得奇怪。

因爲他們都知道,順義伯的嫡次女楚五娘就要從金陵府回來了。

從前幾天開始,順義伯便讓下人將菡萏院給收拾了出來,並且花費重金重新佈置了一遍。衆人眼睜睜的看着,一向吝嗇的老爺,親自去庫房挑出了很多貴重物件擺了進去,而且一點也不心疼。

不只是老爺,就連夫人都親自去佈置了五小姐的房間,被褥、器具、衣服、首飾等等,無一不是親自挑選,簡直比以前對大小姐還要上心。

據說以前老爺和夫人就十分疼愛五小姐,但是因爲怕遠在金陵府的老太太寂寞,這纔將五小姐送去陪伴祖母,替父母盡孝。現在,五小姐因爲到了要嫁人的年紀,才被老爺和夫人派人接了回來。

“六順,再去瞧瞧,看小姐的馬車倒了沒有?”楚圖南站起身來,揹着手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忍不住又讓人前去查看。

“是,老爺。”那叫六順的小廝應了一聲,便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老爺,你還是坐下等把,你這會兒轉得我頭暈。”楚夫人雖然也很着急,但是,卻比楚老爺多了幾分定力,有些無奈地揉着太陽穴說道。

“夫人,我怕五兒出了什麼意外,心裡着急的很,怎麼能坐得下來?你還是讓我轉一轉吧!”楚圖南一副愛女心切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發自內心的疼愛自己這個女兒。

“行了,隨你吧!”楚夫人不再勸了,臉上對女兒的期盼和焦急,不比楚圖南少半分。

站在楚夫人下手的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聞言不由深深地垂下了頭,眼中閃過一絲嫉妒。

她是楚圖南的庶女楚四娘。

這楚圖南有四個女兒,大娘是楚夫人的女兒,已經出家,二孃是庶出,已經夭折,然後就是四娘和五娘。

至於三娘和六娘,是楚圖南嫡親弟弟的女兒,也都沒有出嫁,現在倒是沒有再這裡。

楚圖南除了這幾個女兒外,還有兩個兒子,都已經娶妻,分別是馬氏和劉氏,此刻也都在旁邊站着。

因爲四娘是楚圖南的女兒裡唯一沒有出閣的,所以楚夫人對她還算上心,但是現在突然冒出一個楚五娘,一下子就奪走了衆人的注意力,輕而易舉就得到了她想要卻又得不到的東西,讓她心裡十分不平衡,甚至對自己那個嫡妹充滿了敵意。

這個嫡出的妹妹曾經一度是她的噩夢。雖然只比她小一個月,但是兩人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一個是衆人捧在手心裡的寶,一個是毫不起眼的卑微小草,只要有她這個妹妹在的地方,衆人都會忽視她,讓她從小對這個妹妹就又嫉又恨,恨不得她從自己眼前消失。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佛祖,她那個討厭的嫡妹果然從她生命裡消失了。

經過她的努力巴結和奉承,她確實得到了母親的一絲注意和關懷,母親最近都已經開始給她相看人家了,但是,她那個嫡出妹妹的歸來,卻破壞了這一切,讓母親再也沒有精力管她,連她的婚事也耽擱了,讓她以往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這讓她對這個妹妹如何喜歡的起來?

其實不止是楚四娘嫉妒,就連楚夫人的兩個兒媳也都十分吃味。庫房裡的東西,她們可都看作自己囊中之物,現在被老頭子給了別人,就宛如在割她們的肉,她們心裡會痛快纔怪!

——不過是個女兒罷了,將來早晚成了別人家的,再重要又哪能比得上兒子?

她們倒是要悄悄自己這個小姑子到底長什麼樣,讓自家公公和婆婆這麼上心。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眼見就要到中午了,外面你的太陽也越來越毒,楚五娘卻依舊不見蹤影,這讓衆人心裡都犯起了嘀咕,怎麼倒這時候還沒來,該不會出了什麼變故吧?

“來了來了——”外面傳來六順興奮的聲音,“老爺,五小姐回來了!”

“什麼?人真的來了?”楚圖南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興奮地問道。

六順粗喘着氣猛點頭,“老爺,小姐真的回來了,劉管家親自接回來的。”

楚圖南跟夫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動,他們知道,他們伯府的未來,就在這位便宜女兒身上了。

不過,他們再如何激動,也不能親自去迎接她,畢竟她名義上是他們的女兒,斷沒有做父母的親自去迎接的道理。

於是,便都整理了一下儀容,屏氣凝神,端莊的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的女兒前來拜見。

楚四娘和馬氏劉氏也都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門口的方向,只是與楚圖南夫婦的激動相比,她們心裡都有些對楚五孃的排斥和敵意。

過了沒多久,衆人便見一名少女在一衆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過來。

雖然還未看清那女子容貌,衆人便先被這偌大的排場震了一下。

只貼身大丫鬟就有四個人,另外還有四位嬤嬤,四位管事媳婦,最後面還跟着四個略小一些的丫鬟。

人數不是最重要的,任何一個大家閨秀,都能堆出這樣的人數來。關鍵是,這些丫鬟婆子們的規範的禮儀,周身的氣度,和身上那種沉穩的氣質,卻不是一般人家能夠調教出來的。

尋常人家,只要得到一個就要偷笑了,這裡竟然一下子見到了十幾個,讓人不由感嘆她的奢侈和大手筆。

不過,當他們看到走在前面的那個少女的容貌時,卻又震驚了一下。

不是他們覺得她太過美麗,當然,美麗也是一部分原因,他們震驚的原因,是因爲他們都感到了一絲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這絲熟悉究竟從何來。

當楚五娘跪在蒲團上,向楚圖南他們行過大禮後,楚夫人急忙親自將她扶了起來,眼神慈愛地打量着她,彷彿她真的是她女兒一般,連楚圖南都一臉激動感慨的模樣,竟沒有一個人不覺得楚五娘不是他們的女兒。

“怪不得母親這麼疼愛五妹,原來五妹竟是長得這麼美麗,看上去跟個仙女似的,尋便這京城,恐怕也沒有人能比得上。”馬上回過神來後,立刻滿臉堆笑地上前拍馬屁,看着楚五孃的眼神中,也帶着一絲喜歡。

楚夫人聞言果然很高興,拉着楚五娘上前介紹道:“這是你大嫂馬氏,最是爽朗能幹不過,你以後若有什麼事,儘可以找她。”

馬氏是楚夫人的大兒媳,已經接管楚夫人管家了,楚五娘回府後,少不得跟她打交道。

楚五娘聞言不由上前一步,福身道:“五娘見過大嫂。”

這周身的規矩真是一點都讓人瞧不出錯來。

馬氏雖然心裡不太舒服,依舊笑意盈盈地點頭,將自己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給送給她當見面禮。

楚五娘看了楚夫人一眼,見她點了點頭,這纔將鐲子接過來,並向她道謝。

之後,楚夫人又給楚五娘介紹了二兒媳劉氏以及楚四娘。

楚五娘都上前與她們互相見禮。

然而,就在這時,楚四娘卻突然問道:“母親,我怎麼覺得五妹的模樣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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