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放下硃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端起茶盅要喝,發現茶涼了,重新把茶盅放下。歡喜忙把沏好的茶遞上,道:“皇上,夜深了,您也該歇一歇了。”
想必皇后等急了,已經兩次差人過來探聽消息啦。
周恆嗯了一聲,接過茶,喝了兩口,站了起來。
謹身殿後殿是皇帝的寢室,一直有人打理,不過周恆從來沒在謹身殿歇過。看他走向後殿,歡喜怔了怔,追上去,道:“皇上?”
周恆腳步不停,來到寢室,坐在牀沿上。
先前他是很生氣,但靜下心開始批奏摺後,他的氣便漸漸消了。可是崔可茵竟然讓綠瑩過來問唐倫走了沒有。在她心裡,唐倫竟然比他還重要。真是豈有此理!周恆這下子動了真火了。
躺在牀榻上,只覺咯得慌,用手摸了摸,身下是柔軟的錦褥,可是背卻被咯得生疼。周恆翻身坐起,把錦褥翻了起來,褥下什麼也沒有。再躺下,還是咯得慌。
“歡喜,看看這是怎麼了?”周恆喚過歡喜,指了指錦褥。
歡喜把錦褥整張拿起來抖開,褥裡什麼也沒有。
“皇上……”歡喜爲難了,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好。
周恆讓他把錦褥鋪好:“算了,你退下吧。”
安華宮裡,崔可茵靜靜躺在牀上,只覺外頭風呼呼地響。以前在清河時,冬天有時候風也挺大的,進京後,冬天更是冰天雪地,寒風呼呼的。可她從沒有如這一刻般感覺到風聲這麼響。屋裡少了一個人。便覺得寬敞很多,冷清很多。
她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快點睡。可是意識卻越來越清晰,直到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昏暗的油燈把一個男人長長的影子投在屏風上,周恆輕手輕腳走了進來。這半宿,沒有崔可茵躺在身邊,他實在睡不着。
牀帷低垂。崔可茵睡了麼?他的動作更輕柔了。也沒要宮人侍候更衣,自己輕手輕腳脫下袍服,上了牀。
崔可茵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呼吸平穩,果真睡了。周恆心裡有些失落,她真的狠心至此麼?真的一點不掛念他?
崔可茵感覺到周恆在身邊躺下。拉過錦被蓋了。她微微張開一道眼縫,只見周恆直挺挺躺着。雙眼睜得大大的,望着帷帳,不知在想什麼,那個樣子。說不出的可愛。崔可茵微微勾了勾脣角,笑了。
輕微的氣息讓周恆的心立刻活轉過來,側頭剛好對上崔可茵的臉。脣邊的笑還來不及隱去。
周恆無聲地笑了,他就說嘛。她怎麼會一點不關心他呢。
“朕餓了。”周恆乾巴巴道。
這是找藉口和她說話嗎?崔可茵試探着道:“皇上可要用些宵夜?”
安華宮有一個小廚房,夜裡竈上的火沒有熄,若周恆批奏摺太晚,崔可茵會吩咐竈上做些宵夜,兩人用了宵夜才歇下。
周恆雙眼一亮,道:“竈上的火沒有熄麼?”
難道她一直等他回來麼?
“沒有呢。”崔可因說着坐了起來,揚聲道:“綠瑩,把宵夜端上來。”
寢室隔壁有一個小房間,是值夜的宮人歇息的地方。今晚是綠瑩輪值。
綠瑩一直掛心兩人,躺在牀上並沒有睡,聽到崔可茵吩咐,忙爬起來,披了外衣,走到門口,道:“娘娘要用宵夜麼?”
她剛纔聽到腳步聲了,想來皇帝回來了,因而沒有進寢室。
“傳宵夜吧。”崔可茵說着,從牀尾下了牀,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周恆也跟着坐起來,走到外室,坐在崔可茵對面,道:“今晚的宵夜是什麼?”
這是沒話找話說麼?崔可茵道:“燉了只雞,皇上要是餓了,讓她們下碗麪條吧。”
也不知晚膳吃了多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周恆晚飯其實沒吃飽,崔可茵沒在身邊一起吃,好象少了什麼,飯菜也不香了,草草撥拉半碗飯便放下筷子。
“也好。”
一碗熱騰騰的麪條很快端上來,麪條上還有一隻雞腿。
周恆看崔可茵那碗,只有一隻雞腿,半碗湯。
“朕其實不太餓。”周恆把碗裡的雞腿夾到崔可茵碗裡,道:“這麼一大碗,吃不下,你替我吃一些吧。”
還裝。崔可茵道:“臣妾這裡也有一隻呢。”
堂堂皇帝皇后,爲誰多吃一隻雞腿推來讓去的,有意思嗎?
周恆不理,堅持把雞腿放在崔可茵碗裡,吃起了麪條。
一碗熱麪條下肚,最主要的是,身邊那個可人兒還在斯斯文文地吃雞腿,就像下午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周恆覺得熨貼極了,一晚上的不對勁都消失於無形之中。
“再來一碗。”周恆放下碗筷道。
崔可茵慢慢吃着雞腿,兩條只腿吃了一隻半,剩下半隻實在吃不下,於是一筷子夾到周恆碗裡去。
周恆眼裡笑意藏都藏不住,道:“飽了?”
“嗯。”
“也是哦,大晚上的,不能吃太多。”周恆說着,把半隻雞腿吃了,第二碗雞湯麪也端上來了。
周恆夾了兩條麪條到崔可茵嘴邊,道:“這麪條不錯,有嚼勁,你嚐嚐。”
崔要茵略一猶豫,就着他的手把麪條吃了。
周恆一下子眉開眼笑。
第二碗麪條吃了半碗,他覺得有點飽了,放下筷子,道:“收拾歇了吧。”
綠瑩把碗筷收拾下去,崔可茵默默躺在牀上,閉上眼睛。
周恆湊了過去,道:“剛吃完,怎麼能睡呢,不如我們說說話?”
有她在身邊纔是他想過的日子,過慣了的日子嘛。周恆心情極是愉快,早忘了剛纔賭氣不理崔可茵的事了。
崔可茵沒吭聲。
周恆輕輕推了推她,道:“別睡嘛。”
纔不信這麼一小會兒,她能睡着。
崔可茵依然沒理他。
“小茵茵——”周恆膩聲道:“陪我說說話嘛。”
崔可茵翻了個身,用後背對他。這下子,周恆終於覺得不對了,莫不是他不生氣了,她還生氣麼?
周恆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語氣也冷了很多:“朕命你起來陪朕說話。”
崔可茵不僅不理他,還打起呼嚕。
她還會打呼嚕!周恆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