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容婓面色微白:“人都逃出來了嗎?”
小廝低下頭:“其他人都逃出來了,只有許姨娘她屍骨無存……”
“混賬。許姨娘肚子裡還有八個月的孩子呢!”侍衛呵斥道,小廝連忙跪下,就連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所有人都逃出來了,唯獨懷有身孕的許姨娘沒能逃出來。
“許姨娘。”百里容婓重複着這幾個字。他現在終於知道蘇景的那句‘後院失火’是什麼意思了。這就是她的報復。
蘇景徹底的清醒過來已經是半月之後,誰也不知道那天皇帝到底跟百里容錦說了什麼,只知道從那天開始。百里容錦便開始早出晚歸。白天根本看不到他人。
蘇景擡起手,摸着已經變得平坦的腹部,面色依舊木然。
“王妃。”
墨荷看着蘇景的樣子,心痛得不行。她寧願看着蘇景鬧一鬧。發一發脾氣,不管怎麼樣也比現在什麼也不說的好。
蘇景目光空洞的看着帳頂,那帳頂上還繡着鴛鴦呢。可是她的孩子。柳媽媽和憐兒都因爲自己的罪孽而丟了性命,慧通大師說的沒錯,她心底只要有恨,她就是最大的那顆煞星!
“王妃,您說說話。”墨荷哽咽起來,可是蘇景卻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開口,她能說什麼,哭還是笑,怨還是憎?
墨荷求助的看向一旁的葉月,葉月也只是無奈的搖搖頭,主子現在是心裡有心結了。
“承德王爺已經救出來被夜白接去安置好了,那個江湖女子失蹤了,李婕妤已經自盡。”葉月平靜的敘述着這幾日的所有事,終於,在聽到李婕妤自盡的消息之後,蘇景的眼角滑出了一滴清淚。
葉月看着蘇景,微微低下頭:“墨荷,你身上還有傷,下去歇着吧,王妃我來照顧。”
墨荷本想搖頭,但是看着葉月堅定的眼神,便點了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蘇景緩緩轉過眼,看着墨荷虛浮的腳步,她知道那天墨荷聽了她的命令,該也是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
蘇景擡起手,卻看到掌心的紅線居然已經全部消失,蘇景忽然明白,憐兒和柳媽媽還有肚子裡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都是替自己贖罪了,可恨吶,她依舊恨,這背後操縱一切的人讓她幾乎失去了一切,縱然給了她一條完整的命,可是她一點兒也不想要拿這些東西來換。
“主子,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葉月看着蘇景,欲言又止。
“外面似乎很熱鬧。”蘇景淡淡看向屋外道。
葉月皺眉但還是沒打算瞞蘇景:“太子的大將被番邦全部截殺,南朝節節敗退,已經失了三座城池了,蒙古被野心勃勃的五王子奪得王位,蒙古趁南朝無人可用之際,也已經開始起兵攻打南朝了,朝廷中無人可用,現在唯一能用的人,就只有四王爺了。”
蘇景平靜無波的面色終於有了變化:“太子和百里容婓呢?”
“留守京城。”葉月回道。
蘇景看着葉月,沉沉閉上了眼睛,這個皇帝啊,果然還是這麼多疑,多疑到要讓容錦去送死。
“他害死了良妃滿門還不夠,還要來害他。”蘇景喃喃念着。
“主子是指誰?”葉月不解。
蘇景看向屋外:“皇上派來看着我的人有多少?”
“不多。”葉月看着蘇景:“若是主子不想見到他們,葉月可以解決。”
“不用了。”蘇景微微搖頭:“他不是讓他們來看着我的。”
葉月不解,蘇景卻疲憊的合上了眼睛:“王爺還有多久出征?”
“不出三日。”
“攔住他。”蘇景沉沉的說着。
葉月爲難的看着蘇景:“這是皇帝之令,也是四王爺自己……”
“他是被皇帝逼迫的。”蘇景睜開眼睛,眼裡卻已經全部都是血絲。
“主子的意思是,皇上拿您來威脅四王爺,逼他上戰場?”葉月看着蘇景:“就是王爺去了,以王爺的智謀,定能得勝……”
“不會的。”蘇景聲音喑啞:“皇上不會讓他回來的。”皇帝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在他屢次三番見到那塊羊脂玉之後,也應該知道了自己早已經查清楚了當年之事,以他多疑的性格,他不會容忍自己跟容錦再在一起的,因爲他心裡有愧,他也會擔心容錦發現良妃之事而起了歹心……
“那怎麼辦,四王爺現在已經調集好了兵力,我們勸不下的。”葉月着急道。
“三日之後出發?”蘇景看着葉月問道。
葉月頷首,蘇景最後看了一眼就放在牀頭她雕刻的小木人兒,嘴角微微勾起,似乎下了什麼決定一般:“夠了,三日的時間足夠了。”
葉月看着閉上眼睛,似乎又沉沉睡了過去的蘇景,小心的替她掖好被子,這才退了出去。
“醒了?”百里容錦坐在書房中,聽到田全傳來的消息,沉寂的眼中終於有了光芒。
田全頷首:“王爺可要去看看?”
百里容錦沉默了半刻,終於只是搖了搖頭:“不了,你吩咐下去,不管王妃想要做什麼,都滿足她。”百里容錦看着桌案上一直襬放着的小木人,聲音低啞:“只要她好好活着,便夠了。”
“夠什麼夠,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還能活多久!”玲瓏在屋外聽到一起,生氣的踹開房門:“就你這破身子,還要去上戰場,你是嫌你自己死得太慢了嗎!”
百里容錦看着玲瓏:“出去。”
“出去就出去,你以爲我稀罕吶,要不是我爹非讓我保你一條命,你早就死了你!”玲瓏說完,轉身便氣沖沖的跑了出去。
田全看着百里容錦,現在的他比當初良妃去世的那時候更痛苦:“王爺,您早些休息吧……”
“李婕妤,你找個地方好好安置。”百里容錦輕聲道。
田全默然,百里容錦靜靜坐着,似乎要融入了這漆黑的夜色中一般。
第二天,宮裡的聖旨傳來的時候,蘇景早已經換好衣着等着了。
“王妃,奴婢去通知王爺……”墨荷不放心,但是卻被葉月攔下:“不必了,你下去吧。”
“可是……”墨荷不解,葉月卻沒與她多說,蘇景現在的身子的確是強撐着的,但是這一趟卻不得不走。
蘇景扶着葉月的手,她知道身後那道一直跟着的氣息是誰,可是容錦,你爲我承受的太多,也爲我放棄的太多了,接下來,便讓我來護着你吧。
馬車緩緩離開,蘇景看着飛出去的信鴿,面色寂靜的如一池秋水,泛不起絲毫的漣漪。
蘇景筆直的跪在皇帝的寢殿前,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卻依舊不見皇帝召見。
“主子,您先起來一會兒吧。”葉月看着蘇景灰白的臉色擔憂道。
蘇景沒有說話,而此時天上也開始飄起了絲絲細雨。
“還在外頭?”皇帝仔細摩挲着手裡的羊脂玉,緩緩道。
高公公點點頭:“皇上,外頭已經開始下雨了,這秋天裡的雨最是寒涼。”
皇帝看了一眼高公公,笑起來:“罷了,你讓她進來吧。”
“是。”高公公笑着頷首,出了殿門便趕忙將蘇景扶了起來:“蘇側妃,皇上召見您了。”
蘇景溫婉的笑着道了謝便提步緩緩往裡而去了,高公公看着蘇景如此,嘆了口氣,也跟着走了進去。
“你這麼想見朕,是因爲朕對太子妃的懲罰不夠嗎?”皇帝坐在榻上淡淡看着蘇景道。
蘇景嘴脣早已泛白,看着皇帝卻笑了起來:“不是。”
皇帝微微驚訝了一下,看着蘇景目光變得深不可測起來:“那你來找朕是爲了什麼?”
“容錦。”
皇帝聽到蘇景的話,把玩着羊脂玉的手猛然一頓:“老四怎麼了?”皇帝似隨意般問道,語氣裡卻已經有了警告的意味。
蘇景好不閃躲的看着皇帝警告的眼神:“我想要皇上留容錦一條命。”
“混賬!”皇帝一掌猛地拍在一旁的桌案上,就連高公公也趕忙低下了頭。
蘇景的背脊依舊挺直:“當年的事情皆因我娘而起,我娘已經死了,若是皇上還不滿,蘇景也願意把命奉上,只求放上放了自己親生兒子一命。”蘇景直直的跪了下來,她絲毫沒有錯過皇帝眼裡的震驚和殺意。
皇帝揮揮手,高公公便了然的帶着所有人都退下了,也關好了大殿的門。
大門關上的一瞬間,發出沉悶的響聲,響聲迴盪在空寂的大殿裡,顯得格外的陰冷。
“蘇景,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蘇景知道。”蘇景擡眼看着皇帝:“孃親福薄,蘇景你敢同樣福薄,但求皇上開恩,留良妃娘娘的兒子一條活路!”
皇帝被蘇景的話氣得渾身發顫:“蘇景,敢威脅朕,你有幾條命!”
“蘇景沒有威脅皇上,蘇景只是在請求皇上,當年不該死的人都死完了,總該要留一個人好好活着。”
“蘇景你……”皇帝惱怒的指着蘇景,劇烈的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