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軒有些吃味地看着雙胞胎一左一右摟住宋舞霞的脖子。雖然是他親口告訴宋舞霞,他是男孩子,已經長大了,不能再被她親來親去,可看着她親吻雙胞胎的表情,他撇撇嘴,看向站在宋舞霞身後的父親。
看兒子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宋舞霞放開雁翎,拉過他的身體,同樣在他臉頰親了一下。立馬,他嘴角上翹,高興地說:“姨媽,桂花姨做了很多好吃的……”
“我們帶姨媽進屋。”雁翎高聲宣佈,拉住了宋舞霞的手,隔開了丁立軒。
“我也可以帶姨媽進屋的”丁立軒反擊。
“可是我們是兩個人,你才一個”雀翎試圖多數壓倒少數。
丁立軒聞言,即刻反駁:“可姨媽最喜歡我”
……
聽着三個孩子的童言童語,宋舞霞一掃之前的煩悶,由心底笑了起來。胡三衝宋舞霞喚了一聲妹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女兒,不滿地說:“見到姨媽就不要爹爹了?”
“當然不是”
“我們也喜歡爹爹,還有桂花姨”
看着雁翎、雀翎討巧賣乖的模樣,宋舞霞笑着牽起兒子的手,跟着胡三父女三人往屋裡走去。不經意地,她回頭看了一眼丁文長,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丁文長回以一個微笑,指了指丁立軒,表示他是扭不過兒子,才帶她過來的。丁楚站在一旁,看他們“眉來眼去”,笑了笑,走到翠羽身旁。翠羽瞪了他一眼,低頭跟在了宋舞霞身後。
屋子內,桂花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聲響,急匆匆走了出來。因爲剛剛搬家,家裡事情甚多,她又是妾室的身份,所以自新居入夥之日見過之後,她們一直沒再相遇。
趁着丫鬟們擺碗筷的時間,桂花走到宋舞霞身邊,關切地問她是不是真的沒受傷。
進門之前,宋舞霞滿心憂慮,心中似壓着千斤重的石頭。如今,面對一室的“自己人”,她命令自己暫時把其他拋之腦後,輕快地在桂花面前轉了一個圈,說道:“你看我像受傷的樣子嗎?”
“沒事就好。”桂花點點頭,低聲說:“我什麼都不懂,幫不了你什麼,不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雁兒、雀兒,也會時時守着莊主。”
宋舞霞無言地握住了她的手。有時候,有些話是不用說出的口。
桂花鄭重地看着她。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凝重,她故作輕鬆地說:“本來我們都以爲這麼晚了,你一定來不了,丁公子是怎麼幫你離開王府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的原話。”宋舞霞說着笑了起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很討厭丁文長,特別是想到他的“妻妾成羣”,可刑部大牢之中,當他緊握着她的手,她又覺得十分安心,哪怕她一點都不害怕,還是任由他抓着自己。
桂花看着宋舞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正在與胡三說話的丁文長。她知道,在宋舞霞心中,對丁文長存着疙瘩,遂勸道:“除了有錢,也要有心才成。本來莊主只是想一個人去王府問問你的情況,後來還是丁公子偷偷把我們都接了過來。”
“是嗎?”宋舞霞無意識地說着,隨即又猛然搖搖頭,“其實,我和他,是不得已才被綁在一起的。”這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只能生硬地轉換話題,問道:“這幾天,家裡的事還順嗎?”
“多虧了趙嬤嬤教了我一些法子。這幾天雖然人來人往的,但總算沒出什麼紕漏。昨天,與莊主一起入考場的曾大人來拜年……”桂花知宋舞霞不願再提丁文長,順着她的話題,說起了胡三整個新年的動態。之後兩人又說了幾句家常,大家便紛紛坐到了餐桌前。
因爲宋舞霞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並沒男女分屋而食。所有人都坐在同一張桌子前。起初,翠羽怎麼都不願落座,最後還是丁楚硬拉着她,她才坐下。
宋舞霞見翠羽紅着臉,暗示丁楚別再一直給她夾菜,不禁莞爾。在她心中,一家人就應該像這樣圍坐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前世的她曾無數次渴望這樣的畫面,卻怎麼都無法融入養父母的家庭。穿越之後,無論是碧琰山莊、昌平王府,亦或是怡景山莊,不是她一個人吃飯,就是與別人分席而食。其間沒有人會說話,哪怕是餐具碰撞的聲音都是不被允許的。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是禮貌,但是——宋舞霞朝雙胞胎望去。她們被桂花教育得很好。兩人都端莊地坐着,擡頭挺胸,小口吃着菜。但即便她們很有淑女風範,可她們偶然看向胡三和桂花的眼神帶着笑容與依戀。這是父母給孩子最好的禮物,也是孩子心中最真實的幸福。
“姨媽,這個你吃。”
丁立軒用桌上的公筷夾了一隻雞腿至宋舞霞面前的盤子中,吸引了宋舞霞的注意力。她朝兒子笑笑,對着他朝丁文長的方向看了看。丁立軒立即會意,夾了一筷子白菜放入父親的碗中,嘴裡還解釋着:“姨媽說,男子漢就應該多吃蔬菜。”
丁文長的表情有些尷尬,桌上的人全都笑了起來,宋舞霞更是忍俊不止。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很清楚,丁立軒分明是自己不愛吃白菜,才夾了滿滿一筷子給丁文長。她暗暗提醒自己,待會一定要好好教教兒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一頓飯在歡樂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飯後宋舞霞忍不住對翠羽感嘆,如果碧荷和趙嬤嬤也在,一定會更熱鬧。丁文長在一旁默默聽着。
回王府的路上,宋舞霞依然沉浸在之前的團圓氣氛中,對她來說,剛纔的那餐飯纔是團年飯。聽着馬車的”咕咕“聲,她突然要求下車走走。
丁文長很少看到興致這麼好的宋舞霞。雖然擔心她會凍着,還是與她一起下了車,在爲她披了一件斗篷之後。對於公主府的刺客,城外的難民,他亦滿心憂慮。只不過,看着宋舞霞的笑臉,他選擇了暫時性失憶,用調侃的語氣對着她說:“我還以爲你會嫌棄今晚的菜色太普通。”
宋舞霞知他是開玩笑,又因爲自己心情好,回道:“會嫌棄的應該是丁大少您吧?聽說你們家連吃飯的碗筷都是純金的。”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是早就打聽過?難道……你迫不及待?”
“你說什麼?”
“沒有”丁文長急忙否認。他覺得在她面前的自己根本不像年近三十的男人,反而更似惡劣的小孩,總是忍不住招惹她,看她生氣的模樣,然後再哄她。
宋舞霞憤憤地別過臉上。雖然明知他是故意的,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起伏。
“其實……是我迫不及待。”丁文長一邊說,一邊試圖去抓她的手掌。
宋舞霞冷哼一聲,雙手交握放在身前。
“霞兒,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們只是天下間最普通的一對夫妻……”
宋舞霞側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問道:“你放得下嗎?到時不會再有人鞍前馬後伺候着,恭敬地稱呼你‘丁大少’,相反的,你必須喚這個大爺,叫那個大人,爲了生存,甚至不得不卑躬屈膝,逢迎拍馬。”
“除了皇帝和太后,誰不是過着這樣的日子?只是大家奉承的人不同而已。”
宋舞霞知道,某種意義上丁文長說得沒錯,但她相信,權力對大多數男人來說就像是毒品。男人天性中的掌控欲會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選擇與權欲一起沉淪。因爲這點,人類史上愛美人不愛江山纔會那麼彌足珍貴,纔會被譽爲美談。
“你覺得我捨不得眼下的一切嗎?你忘了,如果不是太后阻撓,此時此刻我已經離開大楚……”
“丁文長,捫心自問,在你的計劃中,你們到達新的地方以後,會成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民嗎?不要告訴我,你不準備買大宅,也沒有買丫鬟、僕人的預算。”
對宋舞霞略帶諷刺的話語,丁文長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爲不止是高牀暖枕,他甚至已經把政商兩屆,黑白兩道的關係都搭好了。他低頭審視着宋舞霞。很多時候他都覺得她很笨,很傻,很需要別人的照顧,可不經意間,她會突然變得十分聰明,說話一針見血,好像什麼都懂。
“男人大多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
“所以?”宋舞霞擡頭看他。
“沒什麼。”丁文長搖頭。
宋舞霞拉了拉肩上的斗篷,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自言自語般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真正想要的?”丁文長不解。
“很小的時候,我曾希望自己和父母住在沒有人的山裡。我們的院子裡種着花,養着雞,山下就是農田。每一天,爸爸、媽媽都在田裡幹活,我們在一起吃飯、睡覺……對了,我還有一個弟弟,我可以教他寫字……”
“原來,你希望宋太傅只是一名民夫……等等你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怎麼會記得這些?”丁文長看着宋舞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