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佳期緊緊地咬着牙,眼睛裡帶着的強烈情緒慢慢的變成了一縷冰。
在民政局宣誓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挽着田野的臂彎,滿懷對未來的憧憬說着那些不離不棄的話。
對,就像此時此刻他和章雪萌這樣,周身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讓旁人羨慕。
轉眼間,場面變了,人也變了。
看着別的女人挽着田野的胳膊從那扇雕花大門後面走出來,童媽媽不敢置信的站起來,魔障似的一把拉過童佳期的胳膊,顫顫巍巍的反覆問道:“佳期啊……佳期啊!剛纔那個司儀在說什麼?爲什麼準新娘是章什麼……田野怎麼會在那裡?佳期啊,你告訴媽媽!”
童媽媽的手將女兒的腕子捏成了青紫色都不自知,她的臉上一片慘白,略帶質疑和懇求的眼神落在女婿的臉上,卻只看到了他躲閃開的側臉。
“媽……”童佳期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和童媽媽說些什麼。
今天這個局是什麼時候設下的呢?
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客人,意外出現在公司的田野和章雪萌,邢海璐幸災樂禍的眼神,刻意將她安排在看不到賓客的後臺……那麼多的畫面縱橫交錯在一起,像閃回的默片似的在童佳期的腦子裡一遍遍的回放。
童佳期好後悔,如果早一點告訴媽媽她和田野離婚的事,她就不會此刻如此的驚慌失措,也不會爲她傷心難過。
幾乎家裡所有的親戚都是認識田野的,哪怕是和她家關係再不好的老姑和表姨,他們都在用一種又惋惜又像是在看笑話的眼神看着她們母女倆,她知道媽媽受不了這個。
童佳期處於崩潰邊緣心神被媽媽脆弱的表情拉了回來,原本隆隆耳鳴的感覺瞬間隨着心跳而變得越來越慢。她的眼睛將那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印在在了瞳孔裡,章雪萌和田野兩個人被花童簇擁着走上臺來,看起來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和騎士那麼般配。
準新郎新娘和司儀身上都帶着小型麥克風,因此章雪萌此刻說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童小姐,你和田野分手以後還肯來祝福我們已經足夠了,這對戒指……對不起,我們請了伊寧珠寶公司的薛設計師幫我們設計了訂婚戒指,你這一對恐怕我們真的不能收……”
童佳期面無表情的看向田野,而他那副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已經充分表明了這件事他是知情的。
設計她出醜還不夠,還要用這種方式高調的宣佈他田野甩了一無是處的童佳期,就連她的作品也只能讓別人不屑一顧。
他不但沒有阻止章雪萌設計她,而且居然沒有對她透露半個字示警。五年的感情,他說扔就扔,到頭來情不在了,連往日的交情也沒了。
章雪萌擺出大家閨秀的寬容和禮貌出來,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田野的“前任女友”想要利用田野這小兩口對她的歉意好好的賺一筆,多麼的不要臉啊?
聽見章雪萌這翻天衣無縫的鬼扯,童佳期本以爲自己會暴怒的大吼大叫,沒想到她自己還能笑得出來:“章小姐您如果執意不收這對戒指的話,恐怕您父親就要賠上一筆違約金了。不過您家財大氣粗,可能不在乎這兩個錢。不過還請您家的秘書先生和我到公司走一趟,畢竟違約這種事還是雙方協商解決比較好。”
章雪萌的眉頭一挑,當真想不到童佳期居然還能那麼嘴硬。
已經被人忽略好一陣的童媽媽突然抓住田野的手腕,目光深沉的問道:“田野,你跟媽媽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女人到底是誰?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和佳期兩個人還要瞞着我?”
田野面色很難看,板着一張臉,卻說不出呵斥的話來。畢竟五年前他爸爸仕途堪憂之際,是這個女人和童佳期一起幫他渡過難關的,他就是再絕情,也做不到連尊重都不給她的地步。
見田野久久不語,章雪萌私下裡擰着田野的胳膊,不悅的諷刺道:“這位阿姨,您不要在這裡亂認親戚好麼?我未來準婆婆和親媽都在下面坐着,田野怎麼可能是您的兒子?”
田野和童佳期領結婚證的時候是她陪着這兩個孩子去的,田野是她女婿,叫她一聲媽怎麼了?可她看出來了,童佳期這個孩子嘴硬心軟,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告訴自己,被人逼到這份兒上卻也只能自己扛着!
女兒被人欺負成這樣,饒是童媽媽那麼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住板着臉,沉聲質問她:“你父母沒有告訴你對待長輩說話要客氣嗎?而且我在問他,沒有問你。”
臺下的人不停的竊竊私語,更有一些人已經站了起來,要往主持臺這邊走。
章雪萌被頂的臉上陣紅陣白,司儀原本知道自己要給市長千金的訂婚宴做主持的時候樂的好幾天都沒閤眼,眼見着好好的宴會就要被兩個不知道什麼身份但明顯角色很尷尬的人破壞掉的時候,司儀急的大喊了兩聲:“保安!保安呢!有人在婚宴現場搗亂,趕緊把人帶走!”
童佳期一聽自己媽媽不但被人設計,而且還會那麼丟臉的被轟出宴會廳,心裡的火“騰”的就冒了上來:“田野,章雪萌,你們兩個非要做撕破臉的事兒我不攔着,可你們兩個臉面比我值錢多了!”
章雪萌那張精緻到虛假的面容果然出現一絲裂縫,童佳期捕捉到了她一閃而逝的慌張,立刻明白了她想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羞辱自己,可提前沒和章市長說過,也就田野那個王八蛋知道。這會兒章雪萌可能剛剛想到了章市長的臉面問題,正有些尷尬無措的下不來臺呢!
章雪萌的手死死的抓着田野的胳膊,幾乎掐出血來。
田野心一狠,拿開童媽媽的手招呼着保安和章市長手下的保衛科的幾個人說:“請這兩位女士離開!”
“田野!”童佳期瞪圓了眼睛,她真是小看田野了,原來人不要臉的時候,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
一羣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走上太來作勢要抓童媽媽和童佳期的胳膊,童佳期繃緊了身子隨時準備和那幾個男人廝打在一起。臉面和形象能值幾個錢?她就是在這裡把裡子面子都丟盡了,又有幾個人知道她童佳期姓甚名誰?
可就在那些男人的手立刻就要碰到童佳期衣角的時候,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握住了明顯比他強壯的男人手腕,用和煦而平靜的口吻問道:“孫隊長,你這是要幹什麼?”
姓孫的看人看見他,臉色變了數變,這又轉過頭去看田野,真不知道這兩個“主任”內鬥怎麼都鬥到這個場合來了:“肖……肖主任……您這是?”
童佳期看見面前那張娃娃臉,驚得嘴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你怎麼在這兒……”
肖宸順勢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扣在自己的掌心中,略帶埋怨的說:“不是說要把戒指給司儀嗎?傻乎乎的站着幹嘛,還不陪媽媽入席?早上送你上班的時候是怎麼和你說的來着,這都不記得。”說完,肖宸寵溺的颳了下她小巧的鼻尖,眼睛裡漾滿了溫柔。
被他這一番話說愣了的不止是童佳期,幾乎在場所有能聽到他們談話的人都愣在了那裡。
肖宸好像習慣了人們注視的目光,一點都不覺得大家的眼神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溫柔的拉着童佳期的手,另一邊則恭恭敬敬的對童媽媽說:“媽,剛纔在陪領導招呼客人,所以沒能招呼您。待會兒田主任的訂婚宴結束了你和佳期等等我,我開車,咱們一塊回去。”
眼看這場騷亂不止關係着市長千金和田主任,還將肖宸這個不好惹的角色拉了進來,有的人就不能放着不管當沒事發生了。
一個穿着筆挺西裝的年輕人也走了過來,而他身後則簇擁着不少人。那些態度諂媚但又聰明的保持着距離的成功人士們,則是跟着那個穿着氣派沉穩的中年人身邊的亦步亦趨的陪同,但明眼人都看的出,這個年輕人和這個中年人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
“田野,怎麼回事?”中年人不悅的皺眉,“放着那麼多客人不管,在這邊嘀嘀咕咕什麼呢?”
“市長……不,爸爸!一點小誤會罷了。”田野連忙回答,態度十分恭敬:“有幾位客人走錯了地方,我這就引大家入席。”
章雪萌略感委屈,眼睛瞟着肖宸不滿說道:“爸,這個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野小子和田野的前女友一起來鬧我的婚宴,你替我把他們趕出去!”
“胡鬧!說什麼呢?!”章市長一反平時對她放任寵愛的態度,板着臉呵斥道:“都要結婚的人了還這麼沒輕沒重的,像什麼樣子!”
“爸?!”章雪萌瞪圓了眼睛,萬萬沒想到爸爸會責罵她:“您沒聽見她們說話多難聽!她們說我沒家教!那個野小子還要和田野動手呢!”
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年輕人突然開口笑了笑,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野小子?這稱呼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