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染的謹慎並沒有什麼錯,事情談的差不多了,江染染便提議大家分頭離開,他們果然看到有些看起來十分熟悉的車輛在附近徘徊,顯然是不知道他們幾個去了哪裡,所以才決定蹲守的。童佳期的大腦顯然沒有他們那麼複雜,可這會兒卻也不禁感慨,那麼精明的江染染,怎麼也會被人坑?
走的時候,溫承依依不捨的看着她,好像想要把這個女人趕緊藏在自己的身後,不讓別人再對她不利,甚至可能的話,他並不想讓江染染再回到法律的這個圈子裡,因爲這個圈子最是無情和冰冷,一旦走錯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江染染已經很多年沒有嘗試過無能爲力的感覺了,說實話,這次的事對她的打擊很大,甚至她第一次察覺到“與虎謀皮”這幾個字的真正含義。
如果可能的話,她根本不想讓童佳期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把她嚇壞了對解決問題也沒有什麼幫助。
第二天一大早,雁門市早報和幾家媒體紛紛像約好了一樣開始實名報道江染染這個知名女律師涉嫌出賣客戶資料,爲了打贏官司多次製造僞證,教唆當事人串改口供。
一時間,江染染這個名字好像在圈子裡被叫臭了一樣,那些已經和江染染所在律師事務所簽訂法律顧問協議的客戶紛紛節約,都說他們已經不信任江染染能夠盡心盡力的爲他們公司服務了。沒有人想要做下一個被出賣的人,同樣,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職業操守上有問題的律師。
就是這樣還不夠,還有好事者將江染染的生平挖出來,包括她的家境,他父親當年被定了貪污罪被盼了十幾年的有期徒刑,她媽媽孤零零的死在了醫院裡,而她這個獨生女卻早早的就被她爸爸送了回去。
原本就已經壞了名聲的江染染,又被人打上“貪官的女兒”、“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標籤。
童佳期看了報紙後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就給江染染打了電話,可除了無休止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之外,她完全沒有聽到半點屬於江染染的聲音。
打到她家裡的座機,金茗接了電話,先問了一句:“染染,是不是你?你跑到哪兒去了!”於是童佳期就知道了,江染染沒有告訴金茗自己去了哪裡,而是不聲不響的跑了個無影無蹤。
“我不是染染……”童佳期有點無力,她不知道她們幾個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總有那麼多的麻煩要來找她們。她現在只知道,江染染需要一個人去面對那個她自己從來不願意面對的舊傷疤,想到這點她就覺得心裡疼得要死了。
肖宸見到自己老婆爲了江染染急得團團轉,乾脆將她撈進自己懷裡安撫說道:“佳期,染染肯定不會有事的。”
“你不懂的,他爸媽的事兒就是她心裡最大的傷,別的都還好說,唯獨這一件,她肯定放不下。”童佳期緊緊的抱住肖宸精瘦的腰,好像這樣自己就能有個依靠,有人能幫他分擔不安與惶恐,不會讓她覺得如此的手足無措。
“佳期,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出去跑來跑去的,還是讓我們去找江染染吧。”肖宸知道童佳期重視這個女人,他也知道江染染是爲了幫他和溫承纔會被人記恨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江染染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解決”,把她的背景身世問題一口氣通通解決掉,不讓別人再以相同的理由攻擊她,不要讓過往的舊事幹擾到她,這纔是真真正正的幫到江染染了。
“那你說怎麼辦?”童佳期急得不行,“不行的話我今天讓佳辰工作室的全體員工都別上班了,乾脆都陪我找江染染好了。”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不要再把這件事弄得更復雜了?”肖宸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裡怎麼總有這麼多簡單粗暴的想法:“現在江染染希望看到的是事件被平息下去,而不是反反覆覆的被人提及。你讓自己的下屬通通不上班了去找江染染,就又會給媒體送去大量的資料,讓他們連明天和後天的頭版頭條都有着落了。”
“我去找自己失蹤的姐妹,他們有什麼好寫的?!”
“《涉案女律師畏罪躲藏,親密好友差衆人找尋》,又或者是《國稅局局長之妻竟與涉案女律師交往過密,雙方疑有合作關係》。”
肖宸隨便說出兩個標題來,聽着妥妥的都是頭版頭條的樣子,果然就讓童佳期不再吵着鬧着發動羣衆去費力找尋江染染的蹤跡。
“溫承不會放着江染染一個人太久的,你放心。”
不得不說,最瞭解一個人的除了他的對手之外,還有他的兄弟。
溫承知道江染染不見蹤影之後,立刻開着李竹星的車子到處去找她。他不想讓肖宸出面,因爲現在肖宸那邊的形勢很嚴峻,水利局裡張海潮一派的人開始反撲,給肖宸惹了很多麻煩。而且有他在市裡坐鎮真的要比自己親自上手的好,章建軍這一次的動作顯然是朝着他來的,而且,這個局真的傷到了溫承的筋骨,因爲江染染就是他的心頭肉,章建軍安排的這場戲,真的是挖了他的心。
在現在這個局勢不明朗,而且各方鬥爭激烈的時候,哪一方的心智受到了影響,都會讓贏得最終勝利的勝算減少幾分。
上兵伐謀,攻心爲上。
這一局,溫承不服都不行。
一向敬業的溫承,爲了江染染破天荒的請了長假,因爲他有一種預感,可能江染染現在已經不在雁門市了,她一定不想留在這個不斷有人在嘲諷她出身的地方。
溫承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心病需要心藥醫,江染染去的地方,一定是與自己最不能面對和原諒自己的事情相關的地方。
憑藉強大的人脈和信息網,他都沒能找到江染染乘坐任何交通工具離開的訊息,那就幾乎可以肯定了,江染染是自己開車出去的,而且也許不會走的很遠。
她放心不下童佳期,溫承完全可以肯定。
“四嫂,我想問問染染的媽媽被葬在了哪裡。”溫承開着車上了高速公路,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往哪個方向去找她。
“染染的媽媽是海葬的,只留了一個靈牌在我們的家鄉那邊。”這一點,早在她與金茗重逢的時候就知道了。因爲江染染的媽媽去世的之前說女兒現在和她隔着一個大洋,她想要隨着海水一起漂流到江染染身邊陪着她,以後江染染不管到了哪裡,只要看到海水就能知道媽媽在靜靜的陪着她,和她一起歡笑,也陪着她一起哭。
溫承聽完這一席話,甚至想都不想就選了一條通往海邊城市的路。
毫無目的找一個人,好像大海撈針一樣的難。
溫承在開進市區的第一時間給車子加滿了油,又找了一家靠近海邊的旅館住下。
這個城市算是離各經濟發展較快的內陸城市最近的臨海之城,往來的遊客很多。但這個臨近深冬的季節里正是旅遊的淡季,所以在這邊度假的人少之又少。
緊緊是不到一天的時間,溫承似乎覺得自己好像老了幾歲。
如果能讓他找到江染染,他一定狠狠地揍她一頓,問她究竟知不知道大家的心都掛在她的身上?
可現在,他只希望江染染不要出事就好了,其他的所有要求,都像是奢望一樣。
四星級的賓館裡暖風很足,可是吹拂在溫承身上,甚至讓他覺得說不出的鬱悶和煩躁。
他拿上了房卡和一些錢,穿上了外套打算到海邊透透氣,那怕現在那裡肯定已經冷的刺骨了。
海風,像是刀子一樣刮過人臉,帶着海邊特有冷潮的鹹腥味兒,讓人覺得肺裡一陣難受。可這樣的感覺又像是強灌入喉嚨的醒神藥,讓他覺得自己因爲尋覓不到江染染而要崩潰的神經得到了強有力的放鬆。
他似乎也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想,放空了大腦,漫無目的的走在一個陌生城市裡的感覺了。
忽然間,一到亮眼的光從海邊的礁石羣中隱約照射出來。寧黃色的光亮像是一盞引魂燈一樣,讓溫承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他靠近了那個背風的地方,隱約聽到了木柴被燒的“噼啪”作響的聲音,嗆人的濃煙讓裡面的人咳嗽個不停,一個勁兒的擦着自己的眼淚。
溫承看着那個熟悉的影子,聽着她熟悉的聲音,心裡又無奈,又激動。他想告訴她不要去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要理會別人惡意揣測的陰暗心思,更不要因爲一點點的小事放棄。他也想告訴江染染,自己爲了找她本身已經一夜沒有閤眼了,而後又開着車立刻跑了出來,可卻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裡。他想告訴江染染自己的忐忑和心慌,告訴她再也不要離開他的視線了。可是話到嘴邊,他也只不過是語氣輕飄飄的問她:“江染染,你是笨蛋嗎?用那麼潮的木頭生火,你想薰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