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酒杯空了好幾盞,她紅了眼睛,心裡越發堵得慌。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十分嚴厲的語調呵斥她道:“童佳期,別喝了!”
她眯着眼睛,逆着燈光看不清來的究竟是誰。可她就是固執的拿着酒杯不肯放下,煩躁的揮開那個人的手:“你別管!”
身邊的椅子被人拉開,那個人坐在她身邊輕吐了一口氣,有些痛心疾首似的問道:“昨天你和肖宸兩個人訂婚不是應該開開心心的嗎?爲什麼今天又跑來這裡拼命灌酒?你們鬧彆扭了?”
“魏巍大神……”看清了身邊的男人究竟是誰,已經醉了的童佳期脆弱的掉下了眼淚。好像不管來的是誰問候一聲,她都會流淚。
“哭什麼?”魏巍擡手掃掉她臉上的淚珠子,他的手很白很細,指尖微涼。可讓她難受的是,此時此刻她還在想念着肖宸的手指,想念着他的呼吸,想念着他抱着自己的樣子。
都是假的……
他的接近,他的寵愛,還有那些讓她深深沉淪的片刻,都是假的。
“童佳期,爲什麼哭?”魏巍這個男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好似很多事都可以大而化之,其實他卻是個難得細心的男人。
童佳期努力地睜大眼睛,神色呆板,那些如同斷線珠子一樣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從她的臉上滑落,滴入領口,沁溼了她的衣服。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像再多的氧氣也不能緩解她窒息的感覺,那麼孤獨無助:“魏巍大神,我好痛……真的好痛……如果我睡下,再也醒不過來了該有多好?”
共事兩年,魏巍很少見過童佳期哭的樣子,他不是個溫情的男人,卻也足夠細心。童佳期這樣,是知道了些什麼吧?
“傻瓜,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太急着把自己交出去了。”魏巍摸着她的頭髮,像是鄰家大哥哥那樣溫柔細膩:“我當時問過你是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真的要和他訂婚,是不是確定自己想要嫁給他,你的回答那麼肯定。”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早就知道了他在騙我?”
童佳期那雙眼睛看着魏巍,他被這女人盯得有些心虛。當時他明明警告過童佳期的,可她沒有聽,而且如此的義無反顧。作爲同事上司兼好友,魏巍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可卻又什麼都做不成,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真的受了傷害。
他用紙巾輕輕擦掉童佳期下巴上的眼淚,柔聲問道:“不開心的話就不要和他結婚,覺得痛苦的話就離開,這很難嗎?”
“好難……好難……”她低着頭,默默垂淚,心臟那裡一抽一抽的痛,從未有過的疲憊。
魏巍是過來人,男女之間的情愛又怎麼能用三言兩語講的清楚?唯有一件事他很確定:“童佳期,你是真的很愛他。”
“哈哈哈哈……”童佳期魔障了似的笑起來,眼淚從未停歇:“是啊,我愛上他了,我他媽的愛上了一個騙子。爲什麼我每次付出真心的時候,都會發現別人騙了我?是我的錯對不對?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童佳期,你沒有錯。”魏巍說道:“你是我見過最敢愛敢恨的女人,可你也是我見過最不懂變通的女人。那些男人何德何能才能擁有你?怎麼能是你的錯?遇上你是他們的幸運,他們會懂的。”
童佳期聽不進他的安慰,只是哭得傷心,哭得累了,便想找個溫暖的肩膀給自己依靠。她的頭靠在魏巍的肩膀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哭得很累,掙扎的也很累。
“別想了,再怎麼想你也不會離開他,不如依從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歡的事。”魏巍沒有將她推開,反而坐的筆直方便她靠着自己:“童佳期,再愛一個人也不要把自己給忘了,因爲你會發現,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本來就應當是你自己,別人的愛就像施捨,他們可以拿給你,也可以把它收回去。”
童佳期醉的迷迷糊糊,她似乎也聽不進去魏巍說的那番話,她只知道這個肩膀那麼可靠,能讓她短暫的迷戀一會兒,休息一會兒。
“宸……”
魏巍仔細去聽,才發現童佳期喊得是誰的名字。在她如此不設防的時候,想着的人依舊是肖宸?
魏巍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女人們有時很聰明,她們會在受傷害之前爲自己豎起一個堅硬的殼子來保護自己,可她們更多的時候很傻,傻到就算被傷害了,依舊滿心滿眼的都是那個人,誰也不能取代。
他伸出手,爲童佳期抹去眼角最後一滴淚,可肩膀上突然有股大力傳來,蠻橫的分開了他和童佳期兩個人。
“你怎麼來了?”魏巍看清來人,推了推眼鏡,笑了。
肖宸扯了扯嘴角,面容十分冷硬:“我來接自己的妻子回家。”
魏巍糾正他道:“是未婚妻。”
“她遲早是我的妻子。”肖宸的眼裡閃過了一抹銳利,好像在警告魏巍。
“是嗎?”魏巍笑了,語氣很輕:“那也要看她的意思,對不對?沒有人規定誰註定是屬於誰的,童佳期不是個物件,貼上標籤就能宣告所有權。”他無視了肖宸身上散發的陣陣寒意,仍舊執意說道:“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痛苦,人有的時候就是那麼可笑。”
“你想說什麼?”肖宸攬着迷迷糊糊的童佳期,臉色不善的問道。
“提醒你而已。”魏巍看着他懷裡的童佳期,笑着說道:“有的女人像水,永遠柔順多情。有的女人像鑽石,性格很直很硬,可越經打磨就越是璀璨亮眼。你應該知道水和鑽石的差距有多大,不要做那些無謂的蠢事,到了最後卻把最重要的東西丟了。”
肖宸硬邦邦的說道:“你管的未免太多了。”
魏巍笑呵呵的答道:“是啊,認識童佳期這樣的女人,難免操心。”
“魏家的,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別把我惹火了。”肖宸帶着童佳期轉身離開,與在場衆人並無任何交流。
“肖四哥,你的脾氣我很早以前就耳聞過了。”魏巍坐在原地,饒有興趣的看着已經走遠的兩個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滿眼瞭然:“真難爲你還記得我……”
無論在人前多麼意氣風發,面對童佳期的時候,肖宸多多少少都有些怯懦。
以前他從來沒有愛過什麼人,對兄弟,他可以兩肋插刀,可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他卻沒了主意。
童佳期醉了,可還是能認出他來。她幾次三番的將肖宸推開,卻又被他抓回到懷裡,半推半就間,她原本暈沉沉的腦袋就更是被搖成了一坨漿糊,根本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肖宸你混蛋!”
“走開……”
“我不想見到你!”
童佳期在他懷裡扭來扭曲,間或踹他一腳,惹得肖宸陣陣鬱悶。她這樣又哭又鬧的瞎折騰,一口一個混蛋騙子的罵着,根本就不消停。
家是沒法子回了,不然照着她這種蠻勁兒一鬧騰,說不好童媽媽就知道他們兩個有很大的問題,乾脆就不走了。如果耽誤了童媽媽治病,那懷裡的這個小女人真的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自己了。肖宸怕得很,只能找家安靜舒服的賓館安置這個醉貓。
許是童佳期折騰累了,也鬧累了。
她蜷縮在牀上,縮成一個小團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好像在保護自己,更多的是一種下意識的防備。
肖宸站在牀邊,看着滿臉委屈的女人,長長的嘆了口氣,滿眼的心疼。
除了最開始鬧騰的那會兒,喝醉的童佳期明顯要比清醒的時候乖巧可人。她用那雙懵懂無邪的眼睛盯着肖宸看,好像要把他的模樣刻在自己心裡似的。
在某個令他心動到難以自持的晚上,童佳期就是這樣擊潰了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讓他難以剋制的將她疼愛了一遍又一遍。現在,她還肯讓自己碰她嗎?
他用溫水擰了一條毛巾來給她擦臉先讓她舒服些,待會兒在放水幫她洗澡。
那溫熱的毛巾細緻的撫過她的皮膚,讓她覺得說不出暖。
童佳期睜大了眼睛認認真真的看着他,許久才說出一句醉話來:“……你真好。”
肖宸手上的動作一僵,苦澀說道:“我一點都不好……不然咱們兩個都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童佳期,你到底要讓我怎麼做才能像以前那樣信任我?我看得透那麼多人的算計,卻猜不透你的心。童佳期,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我真的不懂。”
在他呢喃低語的時候,蜷縮在那裡的小人兒閉上了眼睛,漸漸地睡着了。她的手還抓着肖宸的衣服,無疑是的囁嚅着:“別走……不要騙我……宸……”
肖宸合衣躺下,將這充滿戒備女人抱進了懷裡,慢慢的收緊了自己的胳膊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童佳期又怎麼可能知道,她無意識的輕喃也正是他想要苦苦哀求她的話——
不要離開,也不要放手。
假如有一天曾經屬於他的東西就要離開,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傷人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