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說完話,縱身一躍,從高臺跳下,涵因對幾個皇子說道:“攙着皇上到下面,這裡喊話聽不見。”
樑王慌忙搖頭:“不行,皇上怎麼能去下面,萬一他們攻上來……這……太危險了,不能去!”
涵因看着皇帝,說道:“皇上,叛軍攻上來,你就算再站高兩層也不會安全,一定要跟劉公公配合,把他們震懾住!不成功則成仁,斷沒有回頭的道理!”她的語氣果斷,帶着強烈的感染力。
皇帝垂着的頭,猛然擡起,看着涵因的眼神又驚又喜,手不自覺的伸向她,眼中也閃出淚光,口中唸唸有詞:“姐姐……是你嗎……姐姐……”皇帝說的含含糊糊的,別人也聽不清他說什麼。
涵因見狀,衝着幾位皇子說道:“殿下,現在就扶着皇上下去!”
楚王忙走上來攙着皇上,吩咐左右:“走!晉王謀逆,枉爲人臣人子,難道還怕他不成。”便帶着皇帝下了樓梯。樑王見別人當面反駁他,而且自己的弟弟竟然對他這個大哥的意見毫無尊重,臉漲的通紅,偏這會兒衆人的注意力都被下面的戰鬥吸引,也沒有人理他,見大家都跟着皇帝下去了,只好灰溜溜的跟在後頭。
劉公公已經在下面跟他們打了起來,場面很是混亂,雖然他武功高強,但是那些士兵拿着長槍,沒完沒了的往上衝,他個人的力量並不能改變大勢。終於,他看見領隊的趙謙,正在鼓舞士兵往上衝,他躲開衝自己捅過來的長槍,幾步躍到趙謙面前,一掌打在他的胸口,胸前厚厚的鐵甲竟然凹了進去,趙謙一口血噴了出來。周圍的士兵大驚,圍攏上來,劉公公從旁邊士兵那裡搶了一把刀,一下子把趙謙的腦袋砍了下來,他縱身躍上麗景臺的第二層,提着趙謙的腦袋高叫道:“首賊已經伏誅,爾等還不快投降。”
他的嗓音尖細高亢而中氣十足,一下子蓋住了院中的嘈雜。晉王一方的士兵聽見之後大亂,攻勢也緩下來,場面漸漸安靜了下來。涵因對皇上說道:“皇上劉公公已經誅殺了首惡,您趕緊對下面的叛軍說幾句。”
皇帝仍然愣愣的,問道:“姐姐,朕……朕該說什麼。”
涵因瞧他一眼,說道:“我說一句,你說一句。大聲點!”
皇帝點點頭。
涵因說道:“下面的反賊聽着!……”
皇帝跟着涵因,她說什麼,他就重複什麼:“下面的反賊聽着。首賊已經伏誅,晉王謀逆。是不忠不孝之人,你們還要跟着他後面嗎?天武軍大軍很快就到,你們放下武器,朕既往不咎,如果負隅頑抗,全家按謀反罪論處!”
涵因又對曹義說道:“曹公公,你大聲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曹公公於是扯着脖子大漢:“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在兩方拼殺的過程中。太複雜的話不容易傳達清晰己方的意圖,這時候,就要用最簡單直白的言語讓對望明白自己的處境,皇帝喊話,只代表一個態度,而讓曹公公喊出來,是讓對方儘快做出選擇。
下面自己方的士兵也跟着呼喝起來:“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三百命護衛皇帝的禁軍齊聲高呼,氣勢愈發高漲起來。
叛軍見自己的大將被殺,又聽皇帝親口宣稱晉王是反賊,再也無心作戰,紛紛放下武器。晉王大聲呼喝自己的士兵不要放棄,但是聲音早就被三百人齊聲高呼所掩蓋。他手中握着劍,傻傻的看着自己這邊的將士們將武器扔在地上,高煜帶着人向自己衝過來。
高煜衝晉王大喝道:“晉王,您的圖謀已經失敗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晉王知道大勢已去,看着高臺上的皇帝,高呼:“父皇捨棄我,天亦不佑我!”拔出劍來,自刎而死,高煜遠遠的看見晉王不對,但也攔之不及了。
涵因聽見他這句呼喊,低下頭若有所思。
高煜忙率士卒將繳下叛軍的武器,把他們捆起來。過了一會兒,聽說了上陽宮出事的北衙禁軍趕到了,向皇帝謝罪,救駕來遲。之後把皇帝護送回紫微宮的大業殿。
皇帝沉着臉,聽着高煜的彙報:“參與叛亂的士兵總共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一千二百人是南衙禁軍,直屬副將趙謙麾下,另外三百人是東宮甲士,他們說受了晉王和趙謙的矇蔽,以爲皇上被樑王挾持,所以趕來救駕。晉王自殺,趙謙伏誅……臣身爲禁衛將軍,有失察之罪,請皇上責罰!”
皇帝冷笑道:“都想讓朕死啊……”忽然又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朕到底有那點對不起他,給他請最好的老師,讓他開府,還想讓他接任太子,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竟然反朕!起兵謀反啊!竟然想要殺了朕!”
高煜見皇帝的表情猙獰,不敢再看,深深把頭低下。
“給朕查,到底誰參與了這件事!通通給朕查出來!”皇帝大聲叫道。
今天八月十五,衙門放假,王通今天卻根本沒有休息,在書房處理公事,累的懶得賞月,略吃了一口酒便回房歇下了,正睡着覺,忽然宮中傳來消息,他披着衣服起來,剛想呵斥管家大半夜亂闖內院,卻聽見管家喊:“老爺,出事了,晉王謀反,已經伏誅了。”
他一隻腳汲着鞋,另一隻腳光着就下了地,不等守在外間的丫鬟,自己就跑了出去,“嚯”的一下,把門打開,喝問道:“你在說什麼呢?”
“晉王謀反,夥同趙謙圍攻皇上賞月的麗景臺,現在叛軍已經盡數拿下,趙謙伏誅,晉王已經自殺了……”管家說道。
“晉王……謀反?……自殺?”王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一晃,差點跌倒,管家忙扶住王通:“老爺您慢點。”
王通聲音中帶着顫音,握住管家的手。有問道:“你說的是晉王?”
管家擔心的看着自己的老爺,扶着他走進屋子,讓他坐下,方緩緩點點頭:“傳信的人就在外頭,您要不見一見。”
王通說道:“快,讓他進來說話……哦,讓他到客廳,我去親自問他……”說着又要起身。管家忙攔着,衝外頭喊丫鬟,對他笑道:“老爺先更衣吧。”
王通入宮見到皇帝的時候,皇帝已經恢復了精神,坐在大業殿之中,幾位皇子、高煜、劉公公、天武軍護軍都尉李順全,天武軍將軍段雲山,北衙禁衛的幾個將領,還有今日在各衙門值守的官員都已經到了,一個個表情嚴肅的嚇人。
王通一見皇帝便跪下:“臣身爲宰相沒有監察晉王。身爲舅父沒有勸導二皇子,請皇上治罪!”
皇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任由他在那裡跪着,王通的汗一滴滴的流了下來。
這時,宋文昌、崔澄等朝中重臣都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也都一進大殿,便跪倒在地,請皇帝治罪。
皇帝卻沒有往日對他的好脾氣。十分不耐煩的說道:“行了行了,別再搞這一套了,朕叫你們來是來宣召處置的。不是讓你們在這跪來跪去的。”
劉公公看看太監拿過來的名冊,看了看人名,小聲對皇帝說道:“皇上,三省六部的重臣都到了,可以宣旨了嗎?”
皇帝點點頭,劉公公開始宣讀詔書,皇帝追廢晉王爲庶人,趙謙以謀逆罪人論處,起家眷流放的流放,發配的發配,王通身爲宰相失職,予以免職,由下一級暫代其職,高煜身爲左衛將軍統領禁軍有失察之罪,但是因護駕有功,暫免於責罰,繼續統領禁軍……除了獲罪的處罰,皇帝還調崔濯和李明哲回來,準備重新起復他們。之後還有責成緝事府調查這起謀逆案。看看晉王是否有同謀。
中秋節的夜裡,皇帝和重臣一夜沒睡,身在洛陽的晉王府官員和吏員們,也都從睡夢中被人從舒適的牀上粗暴的拉起來,大多數人都不明所以,就被關押進了緝事府的臨時牢房進行拷問。伺候晉王的奴婢更是一個都跑不掉。如此寧靜的秋夜,如此皎潔的明月帶給這些人的卻是一場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噩夢。
平亂之後,皇帝匆匆回了紫微宮,而其他各嬪妃、王、公主都各自回自己所住的宮閣,氣氛很是壓抑。
吳王臨走前,衝涵因揚起一個笑容,說道:“夫人真是處變不驚,叫本王好生佩服。”
涵因笑道:“殿下謬讚,情急之下,顧不得那麼多,皇上寬宏,不治妾身僭越之罪,妾身便感恩不盡了。”
“誒~,夫人過謙了,本王可是把夫人看做是女中豪傑呢。”吳王笑道。
“讓殿下見笑了,妾身倒是覺得殿下機謀深遠,那種緊急的狀況還不忘提醒皇上不能輕信,最終皇上還是按照您的諫言,調天武軍入城,守護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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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忙說道:“這可不是本王不相信北衙禁軍,只是事發突然,天又黑,分辨不出都是些什麼人,只有城外的天武軍可以排除嫌疑,再說,皇上一直信重天武軍,即便本王不說,皇上也會想到的。”
涵因笑道:“所以說還是殿下考慮周全。哎,只是晉王好生奇怪,明明他一直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選啊,怎麼就忽然反了呢?到底是誰跟他說了什麼,皇上派緝事府拷問,相信很快就會查出來的吧。”
吳王的笑容深了深:“是嗎,還有這樣的悖逆之人?不過如果有的話,以緝事府之能,多久能查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