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睡眠淺,夜裡忽然被幾聲不輕不重的磕碰聲驚醒了。
一睜眼,盼晴正拿着一把匕首和一個黑衣人對峙。盼晴盯着那人,餘光掃到涵因坐起來,說道:“姑娘,有賊人來了。”
涵因看見自己的櫃子已經被打開,知道那人是來找東西的,冷笑道:“高公子,你就是這麼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她不慌不忙,把燈掌上。
黑衣人瞥了涵因一眼,馬上專注精神的看着對面的盼晴。
涵因見他不說話,接着笑道:“皇后娘娘賞賜給你玉華香的時候,沒有告訴你,這種香和瑞麟香混在一起薰,就會讓皮膚變成紅色麼,書迷們還喜歡看:。公子平時常薰玉華香,今天雖然注意清洗了,不過日積月累還是有殘香留在皮膚上,你看看你的手,現在是粉色的。”
那人果然下意識的低頭一看手掌,仍然是白如皓玉,看了之後才發覺自己上當了,他這等於是不打自招了,恨聲道:“你這妮子忒狡猾。”果然是高煜的聲音
“高公子,我救你命這條咱們就不算了,可你前幾天還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盟友,轉過臉就在背後捅刀子,難道這是君子所爲?”
高煜有些語滯,還是強道:“此事幹系重大,我必須親自驗證排除,多有得罪了。不過姑娘似乎早有準備,莫非真的知道些什麼。”
涵因端着燈走到高煜面前,笑道:“這一陣子風傳,有采花大盜橫行長安,京兆府束手無策,各府裡都加了人手以護夫人、姑娘的安全。盼晴會武。便擔了守護的職責。莫非,高公子便是那採花賊?”
高煜瑩白的面容瞬間漲得通紅,饒是燈光昏暗也能看得出來,“你別胡說。”說着,把匕首收了起來。
涵因指了指對面的坐榻,“坐吧,說點正事。盼晴,你去外間守着吧。”
盼晴並不多說什麼。手一抖收了匕首,行了個禮出去了。
“公子可找到你想找的東西了?”
高煜坐了下來,聽她如此問,有些不好意思,含糊着說:“沒有看到,許是誤會了。”
“呵,我要是想藏什麼東西。就算放在你眼前,諒你也找不到。公子可要抄仔細了,下次若是還來,莫怪我不客氣了。”涵因搬了個月牙凳坐在一邊,不近不遠的看着高煜。
高煜紅着臉“嗯”了一聲,書迷們還喜歡看:。
“不過這事沒完,公子若想輕描淡寫的抹過去。那是錯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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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怎樣。”高煜皺了皺眉,那對星眸在燭光的映照下愈發明亮。
“爲了補償我受驚嚇,公子該有所表示吧。”涵因給自己倒了碗水,悠悠哉哉的喝了起來。
“你這次想要什麼,或者想讓我做什麼。”高煜別過頭,望向窗外,不再看涵因。
“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我相信。身爲君子,高公子該不會食言吧。”
“只要高某能做到的,都會盡量去做。”
涵因輕笑:“放心,我一向不喜歡爲難別人。就如同上一次讓你做得事那般簡單。”
高煜輕哼一聲:“你不問我找的是什麼?”
涵因笑道:“你會答麼?”
高煜一陣沉默。
“你的親事如何?”涵因接着說。
高煜語氣中帶着些沮喪:“其實他已經拒絕了,前些日子找我懇談。雖然說的委婉,言語中的意思卻很明白。只是我言辭懇切。他才同意再考慮一下。呵,太子一死。他立刻就變臉了。”
“他不同意倒不是因爲高家沒有太子就失勢的緣故。”涵因淡淡的下着結論,心裡倒挺佩服高煜的口才,竟能把靖國公噎得沒轍,不過靖國公應該也是考慮皓寧的感受,纔沒有輕易否決這門婚事。
“這又怎麼說?”高煜轉過頭來盯着她,書迷們還喜歡看:。
“自魏晉起,世家興盛,其勢力左右朝政,連皇族有時候都要避其鋒芒,但是他們卻很少謀權篡位,但是南北朝皇室更迭,那一次又少了世家的影子?世家最重家族利益,至於誰當皇帝,卻是其次。崔家是當世最大的世家之一,靖國公也必定以家族利益爲最優考慮。之前,有太子在,賢妃和淑妃鬥個旗鼓相當,甚至壓過淑妃一頭都沒什麼,皇帝也恨不能讓太子實力更強一些。可是太子不在了,孝王和泰王便到了風口浪尖。朝中靖國公聲威日隆,若是宮中賢妃和皇后聯手壓住淑妃和孝王,那宮裡宮外就全是靖國公的天下,那些官員豈不是都要投到靖國公門下,那皇上還能睡安穩覺麼。他一定會想辦法打壓崔家。
崔家根基深厚,不像那些寒門小族,需要拼命掌握朝廷力量,方能得勢,他們不求權勢滔天,卻求平穩紮實,這纔是他們的存身之道。崔家和王家聯絡有親,利益本就一致,相互競爭肯定有,但讓他們爲皇位拼個你死我活卻是不可能。因此,靖國公是不願意讓賢妃去爭的。況且,泰王不是賢妃親生的,皇后趁這個機會,把泰王養到自己名下,賢妃豈不是反而失了依仗。”
“這哪由得他呢。”高煜的聲音裡帶着些許諷刺。
“由不由得是另一回事,咱們現在說的是你的親事,靖國公有這樣的想法,因此纔不想女兒嫁給你。”涵因雖說的是可能,但語調卻很篤定,彷彿親自跟靖國公談過一樣。
“哼,誰知道太子會忽然染了時疫薨逝呢,天不佑我高家。”高煜的語氣中帶着微不可聞的嘆息和隱隱的憤怒,瞪着涵因:“你們‘五姓高門’之女有什麼了不起。”
“其實,你若不是非皓寧不娶的話,還是有機會娶到五姓女的。比如王家。”涵因不經意的說道。
高煜有些好奇:“王家?”
“是啊,王家原本根基便不如其他幾家,原來長公主對付山東世家的時候。他家說好聽的叫暫避鋒芒,說不好聽的,其實就是被清出了長安,若不是有太原那點底子,怕是五姓便要改成四姓了。王家那個‘鈒鏤王家’的美稱,如今被人暗地譏笑爲‘銀質而金飾’。此次,他們重歸中朝,最大的指望便是孝王。因此他們倒是很有可能拉攏皇后,和你聯姻。”
“他們會爲了這太子位置和崔家鬥嗎?”高煜目光閃動。
“怎麼可能,若是原來他們縮在太原的時候,還須得搏一搏,現在,他們剛剛回到朝中,求的是穩。拉攏崔家還來不及呢,拿什麼和崔家鬥。皇帝春秋鼎盛,上一次是爲了安撫天下才立了太子,這一次恐怕是不會輕易再立了。王家當下最重要不是爭太子位,而是在朝中站穩腳跟,再圖進取。”
“哼。我渤海高氏雖然不如‘五姓’,但也是傳承幾百年的正經望族,我是長房嫡長子,他們王家旁支庶女我還真不稀罕。”高煜的神情中流露出世家子弟的傲氣。
“若是王家以長房嫡女相許呢?”涵因覺得高煜的表情很有意思。
“那位王姑娘入宮了,你以爲我會娶她家的庶女?”
“你忘了,他家爲了送人入宮,從旁支過繼了一個女孩子到我那姨母名下,只是中間出了岔子。說起來。那也是長房嫡女呢。”
“那種嫡女能作得數麼。若是娶她,那不如娶你。”高煜的語氣忽然變得曖昧,星眸在燭光下分外明亮,有一種說不出的攝人心魂的美。
哪怕是涵因這種久經世事的人,也不禁心頭一跳。她嬉笑道:“蒙你高看,倒是榮幸。不過對於皇后娘娘來說。哪個庶出皇子都是一樣的,無所謂親近不親近。在你家眼裡。我這種借不上鄭家半分光的鄭氏女,恐怕連王家的庶女都不如吧。高公子,你可千萬別想當然擅自作什麼決定,我可不想牽扯出麻煩來。”
高煜忽然起身,走進涵因,仔仔細細的把她的臉從上掃到下:“你真的是女人麼?還是個不到十四的小女孩,書迷們還喜歡看:。”
涵因隨手抓起桌上的一本書,輕拍在高煜的額頭上,發出清脆的“啪”聲,“公子也剛過了十七歲,又比我大多少。”
高煜笑了笑,往後退了幾步,又收起笑容,感慨道:“復興家門這條路實在艱難。”又看了看涵因手上那本書:“你一個女孩子家成日看什麼,怎地名利心還這般重?”
涵因冷笑一聲,瞥了他一個“你懂什麼”的眼神,並不接這話,換了副真誠的口氣說道:“皇后娘娘沒了太子,情勢越來越艱難是必然,只是這一年,朝中激變,各方重新洗牌,都在拉攏有用的勢力,這是你的機會。不要只死盯着一點而侷限了眼界,要懂得變通方爲上策。”涵因和他有些同病相憐,不由多說了幾句。
“我知道。”高煜面色凝重。
“其實你若真對皓寧有情,還是有法子娶她……”涵因忍不住提議。
“你還真囉嗦。告辭。”高煜蒙上黑布,推開窗子,一躍身,便不見了。
涵因沒有立刻把窗子闔上,只是站在窗邊,任憑寒氣漫進屋子裡,涵因瑟縮了一下,把身上披的夾衣裹緊,卻沒有關上窗子的意思。她靜靜的注視着天上皎潔的月亮,冷清的月光透過光禿的枝椏撒滿院子,銀輝籠罩下的世界是如此安詳平和,無論世事如何變化,月亮都會冷漠而寧靜的注視着這個世界。
“高煜,原來我支持你娶皓寧,是爲了鞏固泰王的地位。現在情勢變了,如果你娶了皓寧,宮內就也變成靖國公的天下了,一部分寒門也會來支持泰王,這真是一個誘人的場景。只可惜皇帝現在還春秋鼎盛,這場面來的太早反而是禍患。如此一來,泰王也會遭到皇帝的猜忌,作爲泰王外戚的我和哥哥必然不會有什麼好前程。我可不希望泰王太早成爲靶子。舅舅拒絕了你也好,省得我親手做這個惡人。”涵因對着那彎冷月喃喃自語,聲音漸漸微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