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才見紅柳從院門口處奔來,一邊走還一邊喊:“小姐,小姐,侯府接親的人來了,小姐你準備好了嗎?”
林氏心中一凜,拍了一下蘇青芬的肩頭,便揚聲帶着喜氣的道:“好了,早就準備好了,幾等着上轎了”
這個時候院中才陸續又進來一些丫頭婆子,方纔她們都被林氏用各種理由支出去了。玉娘站在門口看着人越來越多,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去。想說又害怕到時候林氏母女沒什麼事情,反倒會報復她。不說,又怕事情被發現之後,自己也逃不了干係。
紅柳一眼看到蓋着大紅蓋頭的蘇青芬,只當是蘇青宛,便奔到了蘇青芬的身邊笑道:“小姐這聲衣服可真是漂亮極了”
蘇青芬沒有說話,她的聲音和蘇青宛不同,紅柳有些奇怪正想再說什麼。那林氏卻在一旁喊道:“好了,不早了,紅柳攙着你家小姐出來吧”
紅柳沒有多想,竟也沒有注意到方纔跟林氏進來的蘇青芬沒有了人影。便攙着蘇青芬的胳膊往門外走去。玉娘心中焦急萬分,直到人羣都快到門口的時候,才扯住了竹園中的一個小丫頭,在那小丫頭的耳邊輕語了幾句,說完立即又追着人羣而去了。
蘇青芬在紅柳的攙扶下,緩慢的朝着想府門口走去。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這沉重只有她自己和林氏心中才清楚。
到了大門口,那裡有臺階,紅柳體貼的道:“小姐,小心”
蘇青芬頓了一下,擡步慢慢上去,她的耳邊能聽見外面喧鬧的聲音。先前的害怕竟然在這喧鬧中漸漸的消散了。
一步,就一步了,只要上了這個轎子,自己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番際遇了。她相信,憑着她的能力,她必能讓李承澤一家心甘情願的接受自己。到那個時候,就沒有人再去問她到底是怎麼來的了。
蘇青芬想到這裡,心中定了定神,此時已經有人喊道:“上轎”
蘇青芬低着頭,鼓足了勇氣,帶着自己的希望,一步邁出去。
那腳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卻聽到一聲大喝:“慢着”
蘇青芬和林氏心中一緊,林氏到底沒有做出什麼壞事,嚇的手中的帕子都掉了下來。
那喊出聲音的卻正是蘇平文,此時他已經知道了。那小丫頭的了玉孃的告訴之後,慌忙叫來人將蘇青宛從櫃子裡帶了出來,又找人告訴了蘇平文。這纔有了他那一聲的大喊。
但是蘇平文畢竟是蘇平文,他沒有當衆旋開蘇青芬的蓋頭,只是朗聲對着衆人道:“抱歉各位,老夫還有幾句話要跟小女交代,來人啊先將小姐扶回房中去”
衆人都是不解,卻也沒有多想,只當蘇平文是實在捨不得這個女兒,想要再多交代幾句。
蘇青宛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蘇平文緊張的面孔。
“父親,這是怎麼了?”蘇青宛不解的道,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蘇平文卻是不說話,只是冷哼一聲,轉臉看向了旁邊的人,蘇青宛這才注意到,那林氏和蘇青芬竟然站在一邊,臉上都爬滿了驚恐的淚水,更奇怪的是,蘇青芬的身上還穿着那大紅的嫁衣。
蘇青宛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當下一想,隨即什麼都明白了。
“青宛,你覺得怎麼樣了,要不然爲父這就支會李家一聲,這迎親就改日吧”蘇平文皺着眉頭道,他當然知道這樣不合適,但是爲了蘇青宛也只能如此。
蘇青宛一聽這話,忙起身道:“父親,這如何使得,這樣豈不是會連累了蘇家的名譽?”
蘇平文哪裡不知道這些,只是顧及蘇青宛的身體也沒有辦法。蘇青宛見父親如此的神態,心中便明白了,柔聲勸慰道:“父親,青宛無事的。若是真的改日了,恐怕要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閒話。”
蘇青宛說着便已經起身,那林氏用的就是一般的迷藥,對蘇青宛也沒有太多的傷害。所以藥勁過了之後也就跟平常無二了。
蘇平文見蘇青宛如此,心中感嘆她的懂事識大體,更是對林氏母女沒有什麼好感。蘇青宛看了紅柳一眼。紅柳立即會意,當下便和綠煙二人脫了蘇青芬身上的嫁衣,又服侍着蘇青宛梳妝更衣。
又忙了半個時辰,這才一切收拾妥當。蘇青芬看着面前一身大紅嫁衣的蘇青宛,心中五味雜陳。想不是自己的終究還是無用。便垂下了頭來,任着淚水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蘇青宛收拾妥當之後便笑着對蘇平文道:“父親,我們出去吧,如此一來,這件事情就只是我們的家事罷了。外人就不能說三道四了”
蘇平文點點頭,面上很是欣慰。蘇青宛看了林氏母女二人一眼又道:“父親,至於她們,還請父親不要過於苛責纔是”蘇青宛對她們始終是同情多過於怨恨。
蘇平文一愣還是點頭答應。蘇青宛這才放下心來,她相信蘇平文就算是看在自己求情的份上也不會過於爲難她們的。蘇青宛由着蘇平文拉着自己的手一同出去。
一切都很順利,再無波瀾,當晚賓客散去。蘇青宛聽見李承澤對紅柳和綠煙說:“退下”
霎時間,房中一片安靜,只剩下紅燭高燃的嗶啵聲。
蓋頭下蘇青宛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前世今生,她終於尋覓到了一生的所愛。
突然,大紅蓋頭翩然而落,蘇青宛擡起頭來,正對上李承澤一雙深水似的眸子,那眼眸中含着千種柔情,似要將蘇青宛融化了一般。
“承澤”
“青宛”
一聲期盼已久的呼喚,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映出了一室的旖旎來….
蘇平文將蘇青宛嫁出去之後。回到自己的府中,面上的喜色褪盡。換成了一臉的鐵青色。
“將那二個畜生帶進來”蘇平文端坐在正廳中,這房中還鋪着紅毯,檐廊上還掛着燈籠。可是這些喜氣似乎都沒有映在蘇平文的心中。此時他正在怒氣衝衝的盯着門口。
稍許時候,只見家人帶着二個人進來了。那二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氏和蘇青芬。
林氏低垂着頭,不敢看蘇平文銳利的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而蘇青芬也是面色蒼白,緊緊的搖着嘴脣,那原本紅潤的朱脣幾乎要被咬出了血來。
“跪下”蘇平文一聲冷哼。
二人應聲跪倒。蘇青芬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只覺得那膝蓋下傳來的冰冷一直映到了心裡。
蘇青芬不同於林氏的膽小害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反倒是鎮定下來了。
此時又聽蘇平文道:“你們,你們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蘇青芬和林氏都能聽出來,蘇平文這句話中的沉痛的意味來。林氏已經發出了嚶嚶的哭泣聲,蘇青芬甚至有些覺得心煩。當初是林氏信誓旦旦的給她打包票的,可是如今事情敗落,她只是顧着自己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來,連半句爲她蘇青芬求情的話都沒有。
見林氏不語,蘇青芬知道今日是怎麼都躲不過去的。便擡起頭,臉上帶着一絲讓蘇平文有些詫異的堅決的神色來對着蘇平文道:“父親,事情既然你已經知道,青芬也無話可說了,要打要罵隨着父親就是了”
蘇平文見蘇青芬的樣子,竟然沒有一絲愧疚的意味。心中更是生氣。
“砰。”的一聲,蘇平文將桌上的一個茶盞掃落到了地上。
那白瓷碎片濺了一地都是,蘇青芬冷冷的看着這碎了的白瓷被子,只覺得蘇平文摔碎的不是一個杯子。而是自己的心。
“你,你竟然一絲悔改的意味都沒有?”蘇平文指着蘇青芬罵道。
此時一旁低頭哭泣的林氏也有些害怕的擡起頭來看看蘇平文又扯了扯身邊蘇青芬的衣服。
蘇青芬沒有接受林氏的暗示,而是突然冷笑一聲,直視着蘇平文也不躲閃:“父親,我爲什麼要悔改,我不過是做了一些爲我自己打算的事情。怎麼就需要悔改了?”
林氏沒有想到蘇青芬竟然這樣大膽,慌忙伸出手去想要捂住蘇青芬的嘴。蘇青芬冷冷的撇了林氏一眼,卻將頭偏到了一邊去。
蘇平文冷眼看着這個竟然敢跟自己頂撞的女兒,心中倒是泛起一絲的疑惑來。蘇平文仔細搜索自己的映像,似乎還真的很少有關於這個庶出女兒的信息。只是記得她平日來看起來溫柔賢淑,連說話都是輕聲輕語的,哪裡能會像今日這樣跟自己直面頂撞?
“你做出瞭如此的錯事出來,竟然還有臉說這樣的話?”蘇平文顯然對蘇青芬這樣的話不能接受。
豈料,蘇青芬又笑道:“父親,從前你的眼中只看到了那個蘇青嵐,如今,蘇青嵐沒有了,可是又出來一個蘇青宛。父親,青芬想問問你,你的眼中何時有過我?”
蘇青芬臉上的笑意有些悽然的味道。蘇平文聽着這話竟然是心中一震。似乎蘇青芬的指責不是沒有道理。自己的公事一向繁忙,確實很少關心兒女的事情,更別說這個庶出的女兒來。
蘇平文皺皺眉,心中有些尷尬。林氏此時卻在一旁哭的更大聲了,口中不停的喊着:“青芬別說了,別說了。”
蘇青芬沒有因爲林氏的哭訴而停住話語,反倒是似乎被這哭聲給更加激起了說話的慾望。
“姨娘,我們爲什麼不說。這些年來。我們雖然在這府中。但是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整日的低眉順目,除了討好就是迎合。都一樣是父親的女兒,是這蘇家的小姐,可是爲什麼我們的命運差的那樣的遠?她蘇青宛是人我也是人,爲什麼她能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我卻不能?”蘇青芬的控訴中帶着哭腔。
蘇平文滿身的怒氣竟然在這哭腔中不知道如何發泄出來了。
終於蘇平文嘆了一口氣道:“青芬,是父親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放心,等過了這些日子,父親定爲你覓一門好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