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哽咽的聲音,慕寒生就感覺有人拿着刀正一點一點割着他的心一樣。
顫抖的伸出手,卻因爲害怕而不敢觸碰。
站在她的身後,他不是那個就算當着所有媒體面承認自己不正常都能泰然處之,無所謂的慕寒生,而是一個害怕目睹至親憎恨目光的普通男人。
他可以忍受世間所有人的不理解與厭惡,卻無法承受來自自己孩子的怨恨與排斥。
“你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贖罪,可就算贖罪又如何?”慕槿歌豁然轉身,一雙眼紅的刺目,她近乎犀利的看向慕寒生,聲音更是啞而沉,“我媽受的那些苦不會消失,也更不會……活過來!”
觸及慕槿歌眸底毫不掩飾的恨意,慕寒生生生的後退了一步,同樣潮潤了目光。
訥訥地張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當初如果沒有收養他們,語兒會健康成長,不會被愛情親情所累;如果沒有他,語兒也不會背井離鄉,十多年揹負小三罵名;如果沒有他們,她們母女更不會就此陰陽兩隔……
太多太多的如果,讓慕寒生痛不欲生。
“是我害了你們母女,可是怎麼辦……孩子,就算如此我也從未希望語兒不要遇見我。”慕寒生腥紅着雙眼看向慕槿歌:“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是當初被拐賣,是後來被慕家的收養。”
“我自小便是反社會人格擁有者,你母親聰明很小就發現。可她從未覺得有什麼,任何傷害過我的人我都會十倍百倍的還回去,從不會覺得有負疚感。唯有面對你母親,我會覺得自卑,因爲她是那樣的美好,美好到擁有她都會讓你覺得是一種褻瀆。”
慕寒生哽咽着,看着慕槿歌眼角滑落的淚水,到底沒忍住伸手輕輕替她拭去。
看着逐漸靠近的手指,慕槿歌下意識的閃了下,且也只是閃了下。
當帶着年輪的指腹撫上眼角,細膩與粗糙,那種奇異的感覺讓慕槿歌僵硬了身體,也暗了目光。
慕寒生小心的擦拭着,卻遺忘了自己眼角的溼潤,他還在那裡繼續的說着。
“可是就算如此,我也固執的想要跟她在一起,那個時候想,就算全世界反對我也不要跟她分開。”
當初她還小,兩人之間也僅是曖昧,可他滿滿的輕易根本無法欺騙世人。
所以,曾有一段時間,外界對他的各種抨擊都有。
什麼蠱惑未成年人,什麼企圖吞併林躍……
什麼樣難聽的話都有。
可他無動於衷,他只要他眼底的女孩能夠一直快樂無憂。
可這份快樂不長久,他們期待着待她十八歲生日時對全世界宣佈他們的愛情,卻未曾等來這一年就以他的出軌結束。
“我知道她不是不能原諒我,她只是不忍去傷害自己的家人。”說着,淚珠終究無法忍住,從眼眶中滑落下來。
突然,慕寒生又笑了,看着她,那是來自父親對女兒的愧疚卻又欣喜。
愧疚於這麼多年不知她的存在讓她承受太多本不該讓她承受的苦。
欣喜於,本以爲當初的決絕讓他跟語而自此陌路,卻不想因爲她有了延續。
慕槿歌聽着,懷裡的寶貝也就這麼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穿梭,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還是希翼看到些什麼。
“孩子,我不求你原諒我,但可不可以請您給我機會……”慕寒生上前,慕槿歌就下意識的後退,她不願距離這個人太近,不是害怕而是擔心,擔心……會太過清晰看到他臉上的痛苦而心軟。
她不要心軟,如果就因爲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就心軟,她怎麼對得起媽媽?
慕寒生不敢逼她,見她排斥自己的靠近不再上前,只是站着,嘶啞着嗓音再度祈求,“你可以一輩子都不原諒,但也請你不要拒絕我想要彌補的心意,好不好?”
那樣卑微的請求,將自己身爲父親身爲長輩的尊嚴傲氣放下,此刻的他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卑微的不能再卑微。
眼淚不受控制的越來越多,慕槿歌情緒近乎失控,她想要拒絕,可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不斷的搖頭。
面對她的拒絕,慕寒生靜靜微笑,那笑說不出的淒涼哀傷。
注視着她良久,看着眼睛裡越涌越多的淚水,慕寒生心疼不已。
他不再強求,既然都不奢望她原諒自己,還有什麼可求的?
她不想要的他就不給,在背後默默守護不好嗎?
還是貪心了,貪心的想要多多出現在她面前。
可如果他的出現帶給她的只有痛苦,那他願意永不再出現。
“好……你不喜歡,我就不做;你不願意,我也不再出現在你面前,嗯?”他輕輕的誘哄,眉眼慈祥彷彿眼前的人兒是他最珍貴的寶貝。
那樣溫柔的嗓音,曾在幼時她無數次的幻想過。
幻想自己不是莫有天的女兒,幻想她其實是有父親的,只是父親不知道去了哪裡?
或者是失憶不得已忘記了她跟媽媽,等恢復記憶他一定會過來尋找她們,一定會用這個世間最溫柔的嗓音哄着她,安慰着她……
只是,當幻想下的希望帶給她的只有絕望時,她不再幻想。
慕槿歌覺得心很空,很冷。
好似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不斷有冷風灌入。
緊咬着脣纔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當年的事情孰是孰非她分得清楚,這麼多年他沒有來找他們母女也是情有可原,可有時候人是不是就是這樣,分明清楚明白,但仍舊控制不住心底的怨恨,只因……他是自己最親的人,那樣就可以肆無忌憚。
沒有道別,近乎逃離的姿態,慕槿歌快速轉身上車,吩咐保鏢開車離開林躍。
慕寒生就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一點點消失在眼底。
男人欣長的身形站得筆直,唯有垂落在身側的雙手被用力的握緊,極力控制着某種情緒。
好一會,纔有了下一個動作,機械的轉身回了自己的車內。
從她出現在帝都他就知道,林躍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也都知道。
說實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又覺得理所當然。
她是語兒的女兒,有這樣的本事不該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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