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慬琛知公子並未聽懂。
公子在不鬧情緒的時候,看到父母時常都會微笑。
那笑是血脈相連的默契,跟他言語無關,就好比此刻。
但霍慬琛卻願將這一切認爲孩子明白。
他描摹着他的眉眼,尤其是那雙完全遺傳自他母親的瞳眸。
“你是不是也想你母親呢?”低聲的呢喃悄然在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
霍慬琛看着咯咯笑個不停的公子,擡手在他眉心輕點了下,之後便不再開口,暫時放下工作,陪着孩子玩了一個多小時。
而這一個多小時裡,普仁醫院一僻靜的角落裡卻透着不同尋常的緊凝。
陳楷看着眼前美麗而又有幾分熟悉的女人,眉頭微微擰了下,插在衣袍口袋裡的手蜷縮了下,不解開口,“這些女士,你是?”
慕槿歌摘下口罩,方纔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慕槿歌。”
前段時間慕槿歌三個字在帝都傳得沸沸揚揚,就連醫院裡也有醫生護士時常提及這個名字,陳楷託這些人的福自然也知道慕槿歌是誰。
迅速的將新聞裡看到的女人與面前的女人重合,陳楷心底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慕小姐,你好。不知道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
他本是陪一個病人過來,突然就將人拽到這角落裡。還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眼前的女人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他自問,自己跟她這一類沒有任何焦急,不明白她找自己到底有什麼事?
看病?
他不過一個纔出社會不久的醫生,行醫資質不到兩年,如若看病根本輪不到他。更何況眼前的女人除了臉色蒼白一點,倒看不出有什麼病症。
不是看病,那就是私事。
陳楷覺得那就更不可能了。
時間對此刻的她來說太寶貴,她沒有浪費的資本。
所以,在陳楷詢問過後,她沒有過多含蓄,直接詢問出聲,“你是否見過這個女人?”
說着,她掏出一張照片遞到對方眼前。
這裡地勢偏僻,光線昏暗,陳楷第一眼看的並不真切,可待看清過後,瞳孔卻是驟然一縮,心像是被什麼給狠狠紮了下。
“沒,沒有。”然後再慕槿歌如刃般的目光下快速否認。
撒謊!
從他看清照片裡的人那一刻慕槿歌就知道他見過母親!
只是他的眼底瀰漫了恐懼,似照片裡的人是洪水猛獸一般。
慕槿歌不知,陳楷懼怕的不是照片裡的人,而是那晚發生的事。
不說差點失去他們得來不易的孩子,夫妻二人更是差點遇難。
那樣一雙毫無感情可言的雙眸,這輩子他唯願不再看到第二次。
“真的沒見過嗎?”慕槿歌不拆穿,而是重申。
陳楷想要立刻點頭,想要大聲說是的。可與慕語短暫相處的那段時日,又讓這個平凡的男人無法真的狠下心來。
腦海裡不期然又閃過妻子恐懼近乎絕望的面容,陳楷天人交戰過後,閉上雙眸。
慕槿歌一直觀察着他的神情,看着他痛苦的模樣,心底冷漠漸漸有了回升跡象。
她道:“一個多星期前,有‘小偷’潛進你家‘行竊’,你與你妻子被人迷倒,據說家中並無多大損失,所以你們夫妻並未報警……”慕槿歌將那晚經歷口述,更是目睹面前男人面容一點點變得蒼白。
她上前,陳楷就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方纔有些奔潰的低吼,“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慕槿歌冷靜出演,一雙眼更是銳利猶如世間最精密的儀器,“你知道。”
越是這個時候,慕槿歌越是冷靜的近乎變態,她繼續言語刺激着面前的男人。
“但隨着那晚過後,你家本有個女人也自此不見。她叫慕語,你對外宣稱是老家來的親戚,那晚過後說擔心這邊不安寧送回去了。是不是?”
就連這樣的細節都被她熟知,陳楷清楚眼前的女人過來之前早已經做足了調查。
“那晚你家確實沒有被偷東西,因爲被‘偷’走的是一個人!”最後一個字慕槿歌說的格外用力,神情更是陰鷙銳利的讓陳楷不敢直視。
“陳醫生,”她輕嘆一聲,一掃先前的銳利,變得柔和,“這個人是我的,母親。我找了她多年,如若你知道什麼,還懇請告知於我,我慕槿歌必定沒齒難忘。”
心中雖有懷疑,可當聽到慕語同她的關係,陳楷仍舊難掩震撼。
如今想來,語姨同眼前的女人確有幾分相似。
只是,那個時候誰又會去將一個什麼都不記得又失明的女人往這樣的人物身上去聯想。
“四年前,我母親被人迫害墜落山崖,我以爲此生不復再見,卻不想老天厚待,讓奇蹟出現。我同我母親已經錯過太久,如果你知道什麼,或者記得任何綁走她的人的訊息還請告訴我。我爲人子女,失去過她一次,不願再次經歷這樣的人間悲劇。時間緊急,陳醫生……”
說着,慕槿歌豁然雙膝跪地,她不願用強硬的手段去威脅一個曾給過母親溫暖乃至現在對她仍留有一絲溫情的人。
唯有誠懇。
陳楷沒料到她會突然下跪,立刻彎腰想要將她拉起來。
但慕槿歌不動,一雙眼赤紅,“陳醫生,我懇請你告訴我。你與我母親的所有事情!”
她分明沒哭,甚至就連聲音都異常平靜,可看着她的容顏,聽着她的聲音,陳楷卻感覺像是被悲傷籠罩。
差點失去後的擁有,這樣的感覺不久之前他也經歷了一次。
心底本就不堅定的立場動搖的更厲害,在她堅持的目光下,陳楷重重一嘆。
“你先起來。”
見他有所鬆動,慕槿歌方纔起身。
“你願意告訴我呢?”
陳楷點頭。
他抿了抿脣,回憶遇到慕語之後的點滴……
陳楷說的很詳細,慕槿歌更是聽的認真,每一件對她來說都是那麼難能可貴。
“直到那晚……門鈴聲響,我跟妻子以爲是鄰居,卜一開門,一個黑衣黑帽的男子直接一腳將我踹翻在地,之後便將我跟妻子迷魂……”他將那晚的驚心動魄說與對面的女人聽,饒是他一個大男人,再度提起那晚,仍舊止不住的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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