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親警告過後,奇峰撤離了所有跟蹤在慕語身邊的人,似徹底斷了與慕語的聯繫。
可唯有他自己清楚到底是不是。
當手機傳來接收短信的聲音,會議室主位上,奇峰靠着椅背,雙腿交疊,一隻手落在會議桌面上,彼時正有部門經理彙報工作。
奇峰垂眸掃了眼手機,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越發陰沉。
一雙眸就跟利劍一樣狠狠瞪着桌面上的手機。
那彙報的經理,許是因爲業績不佳,又或者是近段時間老闆陰沉的臉色留下了陰影,彙報期間不時觀察老闆臉色,見他因爲自己的彙報臉色逐漸下沉,當即一顆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會議室其他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凝,奇峰下手的奇遠之也漫不經心的擡眸掃了自己父親一眼,目光深邃悠遠,裡面像是藏着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奇遠之意味深長的看了父親好一會,順着他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眸色加深,“董事長,董事長……”
“嗯?”奇遠之一連喚了幾聲,奇峰這纔回神,側眸望向兒子,後者姿態不羈。
“董事長,有關白經理這一個月營業額同期下降雖不明顯,但與林躍比起來,差了卻不止五個點,而且還有越拉越大距離的趨勢,我覺得……”
奇遠之娓娓道來,分析得更是深刻入骨,就連方纔奇峰因爲看到短信而短暫走神沒能聽到的部分也極爲巧妙地重複給了奇峰聽。
從短信中拉回注意力,奇峰聽着兒子的分析,一張臉比之前好看不到哪裡去,可看向奇遠之的眼神卻變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遠之開始收心,而且進步很大。
這算是讓他唯一欣慰的事情了。
再想想短信的話。
“今天,夫人與慕槿歌前往和雅。”
前往和雅,和雅是楚崬蓮的地盤,去那裡幹什麼,他自然清楚。
奇峰感覺得到,自己與慕語的距離再次被人拉遠。
而他如若還想要得到這個女人,那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父親交代的事情。
只有將慕家將林躍踩在腳下,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這樣一想,奇峰眼神越發銳利,看向那經理的眼神也越發暗沉,還未開口,僅是在這樣的眼神就讓對方背脊一片寒涼。
……
慕槿歌帶慕語前往和雅檢查,楚崬蓮一早就等候在醫院,安排好了一切,兩人過去的時候只要依項檢查就可以。
時間並不算太長,十一點多的時候已經有部分檢查結果在楚崬蓮的桌上了。
慕語坐在一旁,楚崬蓮看着小心陪在一旁照顧的慕槿歌,眼神溫潤和煦。
這算是老天給他們磨難之後的獎勵嗎?
慕語還活着,槿歌的心結解開,她跟慬琛之間除了死亡怕是再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這一刻,他是替他們高興的。
慕槿歌見他嘴角輕勾,知道他在笑什麼,在母親身邊坐下的同時,握住了她的手。
手背被慕語輕拍了拍,那是無聲的安撫。
慕槿歌垂眸望去,就見慕語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但側顏嫺靜淡雅,姿容雅貴。
不得不說,慕槿歌的容貌很大程度上遺傳自慕語。
兩人僅是往這邊這麼一坐,自是無能能及的顏色。
楚崬蓮同樣看出了她的緊張,垂眸開始翻看檢查結果。
他眉目清淡,整個過程不曾有半點變化。
“伯母失憶確實因爲當初墜海腦部受到撞擊導致,你看……”
楚崬蓮將腦部CT掃描結果遞到她面前,指着其中的一處,“這裡有淤血,壓着腦神經,這是導致她失憶與失明的主要原因。”
慕槿歌順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有什麼辦法可以去掉血塊嗎?”
“一般大多都是動手術,但你看……”說着,再次指向CT圖,“我對比了之前伯母在普仁的檢查結果,血塊明顯有縮小的痕跡,這說明血塊正被自行吸收,如果可以自行吸收的話,我並不建議動手術。”
腦部手術可大可小,尤其還是慕語這種。
談不上多困難,但存在風險是一定的。
如果有一種零風險的辦法,爲何不選這種?
“除非腦海裡的血塊會危及到病人性命,不然我不建議進行手術。”
恢復記憶與母親的性命相比,慕槿歌自然更傾向於後者。
“動手術危險有多高?”突然,一直沉默的慕語出聲問道。
慕槿歌詫異的看向她,“媽……”
慕語不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如果危險不大,我想要手術。”
“媽,四哥說你腦部的血塊已經在自行吸收,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完全吸收掉你自然就能看見也能記起一切了。”
慕槿歌想要勸她放棄動手術的決定,“動手術始終存在危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不要動手術。”
阿峰曾說過,她昏迷了一年,到現在醒來了三年,雖然最近經常會做夢,但對於過往卻依舊沒有任何記憶。
三年時間,儘管她也已經適應了世界只有一種顏色的生活,但如果可以她想要更快的看到。
不曾經歷過這樣的人不明白那種迫切的心情。
尤其是在得知有更快的方法後,她是願意冒險試一試的。
“四年時間,纔開始吸收。要吸收多久?”慕語平靜詢問。楚崬蓮和慕槿歌卻都沒回答,因爲沒人能給一個確切的回答。
“又會不會吸收到一半不再吸收?”她又問。
而這種情況也並不能百分百的說不會發生。
兩人依舊沉默,而這份沉默已經回答了慕語。
她笑:“你看,你們都不能肯定。”頓了頓,她復而輕嘆一聲,“我既然願意來檢查,自是因爲我想要儘快恢復記憶,我活了半輩子,但最後那半輩子對我來說就跟不曾發生過一樣,我想要知道我的過去,也想要記得我跟我女兒的過往。看不見沒關係,卻不想因爲不記得而與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心生漠然。”
慕槿歌猝然紅了眼眶。
從跟母親相認到現在,雖然兩人都在極力消除那份因爲失憶而產生的陌生,但兩人又都心知肚明這份漠然只會隨着記憶的恢復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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