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氣煞老夫吔!”被瞿式耜擺了一道的丁魁楚怒不可遏,猛地拍桌怒罵:“無恥小人,不愧是錢謙益的弟子,果然是毫無氣節的賊子!”
“部堂大人,錢謙益是小人之事世人皆知,還是消消氣吧,被小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好。”幕僚出言安慰氣急敗壞的丁魁楚。
“哼!”丁魁楚也知道發火是解決不了事的,對於這些幕僚他還是相當信任的,要不是昨日他提醒自己,說不定自己就上當了,自己老臉往哪裡放。
越想越氣之下,丁魁楚也不想那些歪主意了:“來人,繼續猛攻桂林,老夫就不信了,區區一座桂林城,能抵擋老夫幾日!”
在丁魁楚的一聲令下,烽煙再起。
就在丁魁楚不顧傷亡猛攻桂林城時,一個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自肇慶疾馳往桂林……
夏日的廣西天氣格外炎熱,多日的攻城下來軍士死傷無數,城外大營中滿是傷兵痛苦地哀嚎。
不遠的桂林城牆上佈滿了彈坑血跡、城下的屍體堆積如山,在烈日照射下不少屍體已經腐敗,一股股濃濃的惡臭味隨着風有時飄進桂林城,有時飄到桂林城中,令攻守雙邊盡聞之作嘔。
爲此,許多人在臉上蒙上了一層布,以此減輕那股難聞的臭味進入鼻腔。
城外中軍大帳中,丁魁楚沒有出發前的意氣風發。
桂林城連日不克,加上天氣炎熱,大量兵士叫苦連連,軍中的士氣已經跌入谷底了。
“諸位,可有妙計?”這不是丁魁楚第一次問計了,這一次也只是照常問一下,與人說道說道也算是他緩解心中的那股鬱郁之意的一個法子。
仗打到這個份上,能用的計謀早都嘗試過了,衆幕僚也不是兵神下凡,也是無計可施了。
就在大帳中一片沉默之時,之前那個勸慰丁魁楚的幕僚開口了:“部堂大人,天氣炎熱蚊蟲肆虐,蚊蟲生而病害起,若將腐敗之軀用投石器投入城中,病害一起,桂林城不攻自……”
“夠了!此計先前論過了,無需再言。”丁魁楚一拍桌子打斷了幕僚的話。
“部堂大人,爲將者不可有婦人之仁啊!”幕僚不屈不撓地勸說着。
“老夫說——夠了!天氣燥熱若是瘟疫一起,人力難止,豈止是一城之禍,到時兩廣之地都得遭災。別忘了,老夫說什麼也是大明的兩廣總督!”丁魁楚起身拂袖而去。
衆將見狀也只好起身離開,唯有那名一直進言的幕僚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搖頭嘆息一聲:“大明之失,皆失在內厲外柔,敵便是敵,當以致命一擊,怎能與敵講仁義道德。”
丁魁楚走出大帳,入眼盡是傷兵,耳邊皆爲哀嚎。
炙熱的風帶着一股熱浪拍在臉上,這樣風不似春風柔和、不似秋風蕭瑟,吹不走傷痛,只是在呼嘯中帶走了許多來不及得到治療的傷兵性命。
桂林城還是那座桂林城,丁魁楚定定地望着不遠的桂林城,眼神不定,旁邊的親兵站在一旁沒人敢上前打擾這位兩廣總督,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也許,再打兩天就能打下來了,若是不行,那……那便再論吧。”丁魁楚有一種感覺,桂林城的守軍已是強弩之末了。
只是,作爲兩廣總督,他要面對的可遠遠不只是一座城池。
一個風塵僕僕的騎士疾馳而至,馬蹄掀起塵土飛揚。
“報!肇慶八百里加急傳來!”
丁魁楚心頭一緊,急忙接過信件拆開查看。
“完、完了……嘭~”信件從丁魁楚手中滑落,他本人更是眼前一黑直直倒在地上。
主將突生變故,周圍的親兵皆不亂不已,有人拿起信件一看,上面赫然寫着——“廣州失陷,肇慶危急”。
“快、快去請軍醫,還有誰也不準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親兵首領冷眼掃過在場之人,神情冷厲。
在場衆人連忙點頭稱是。
丁魁楚在大庭廣衆之下暈厥,雖然親兵應變迅速及時阻止了信件中的消息傳播,但看到丁魁楚暈厥的人實在太多了,到第二日,幾乎整個軍中都知曉了部堂大人暈厥倒地之事,而關於部堂爲何暈厥之事的各種猜測更是甚囂塵上。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不可安生。
“部堂不醒事,當下可該如何是好?”
一衆將軍、官員聚集在丁魁楚的病榻前不知所措。
他們比之外面的大頭兵更慌,廣州失陷!肇慶危急!
這八個大字無異是一個砸入湖面的巨石,掀起巨浪滔天。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作爲主心骨的丁魁楚一倒,衆人的心都亂了。
“諸位大人,若要在下說,不如趁着大軍實力尚存,抓緊與對方議和爲妙。”
“誰?”衆將軍和官員轉頭朝聲音的源頭望去,發現說話之人赫然之前那名勸部堂大人的幕僚。
有人認出了幕僚,對於這個向來孤傲的幕僚,有不少人是看不慣的,平日裡有部堂大人罩着,現在部堂大人不醒人事,此僚竟還敢如此猖狂,簡直是不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有人神情不善地冷哼一聲:“哼!石峰先生好大的口氣,議和之事關係何其之大,豈能是你一區區幕僚可決斷之事。”
石峰沒有反駁,臉上也沒有多餘表情,平靜地掀開簾子走出了大帳,他剛走出大帳,裡頭就聽到裡頭傳出話語,“這廝簡直是猖狂!”“一個不知好歹的幕僚而已,何必與這廝置氣。”“就是,依我看部堂大人一時怕是醒不了,當前要緊的事當爲誰人主持撤軍事宜!”大帳中的說話聲停了片刻,隨後爭吵聲不斷,顯然是在爲誰當家做主吵了起來。
“世上癡傻者蓋不過吾石峰矣,竟曾指望這些只知道爭權奪利的混帳東西。”石峰自我嘲諷般的笑了一聲:“大明就是毀在爾等蟲豸身上,再與爾等這般蟲豸共事,這大明遲早要完!”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地。
桂林城中,李過等人的日子也不好過。
城中的糧草已經見底了,更要命的是草藥緊缺,加之天氣炎熱,不知多少傷員因得不到及時治療而丟了性命。
前兩天,城牆一度失守,若不是緊要關頭,沐天波和瞿式耜率領一干家丁衝上城牆助力,恐怕城池已經失陷了。
如今對方詭異的兩天沒有動靜,李過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就在李過準備穩妥一些,準備再看一天情況再行決斷之際,一個士卒前來稟報了一則消息,一個自稱爲丁魁楚幕僚的儒士到城下叩門,說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