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連綿不斷的火槍聲響個不停,堡壘上方的百姓被打的擡不起頭,只能躲在城頭盲目的往下扔着磚石灰瓶,而這種攻擊對於堡壘下盾牌掩護下挖城的明軍根本造不成多大傷害。
不像寧遠城那樣城牆外面包着厚厚的城磚,這種堡壘都是夯土製成,風吹日曬之下本來就有些斑駁脫落。明軍先是在城牆下堆積大量的乾柴去燒,火熄滅之後再用冷水去潑,熱脹冷縮之下便有大塊的泥土從城牆上掉落。
大隊的士兵舉着盾牌,在火銃手的掩護下用斧鑿開始挖城,只是半天的功夫便挖出了一個大洞。
把裝滿火藥的棺材填入洞中,再以泥土封好,夯實,點燃長長的導火索,城下的士兵發瘋一般往遠處跑去。
沒過多少時間,地面劇烈的抖動着,然後便是一聲巨響,滿天的塵土之中大段的城牆飛天而起,然後便是無數的泥塊如同雨點一般紛紛落下。
對這種情況,距離堡壘二百步遠的明軍士兵們絲毫也不震驚,因爲這已經是他們攻破的第三座堡壘......
明軍不震驚,堡壘內部的幾千百姓卻震驚的無以復加,彷彿如同末日來臨一般。
他們都是堡壘附近村子的百姓,當聽聞數萬明軍自海上殺來時,立刻拖家帶口的躲進了城堡。
幾乎每一家都有男子跟着吳三桂在關內和大明作戰,這些百姓都知道明軍來了沒他們的好。男人們拿着鋤頭長矛上城守衛,婦女們往城上運送着木石灰瓶,很是同心協力。這些男人都是軍戶出身,當年也沒少跟八旗兵作戰,守城的本領不差。
然而他們終歸是扔掉了武器的百姓,並沒有弓箭火銃火炮這些守城利器,所以根本無力阻止明軍士兵的挖城安放火藥。
噹一聲巨響,大段的城牆飛上天空時,城堡裡所有的百姓一個個如喪考妣,恍若末世來臨。面對從缺口衝入的明軍,再也無力抵抗......
一個個的男子被繩子綁着從城門出來,後面跟着哭泣的婦女兒童。百姓們看着押解他們的明軍,眼中有仇恨有茫然也有懊悔。
“軍爺,求求你們,不要殺俺孩子的爹!”一個婦女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男人被兇狠的官兵用繩子捆住雙手,不敢阻止,跪在地上哭着大聲哀求。
“只要老實聽話就不會死!”一個操着山東方言的官兵看着婦女兒童哭泣的樣子有些不忍。
“二球,你和他們費什麼話,這些都是拋棄了祖宗投降韃子的漢奸,死有餘辜!”一旁的小旗官看着被抓的男子頭上那醜陋的金錢鼠尾辮子,不屑的唾道。
看懂了官兵們眼神中的鄙視,那婦女不再哀求,而是從懷裡摸出了一把剪刀。
“你要敢什麼?”兩支長槍向着她指了過來,那個叫二球的士兵厲聲叫道。
“俺們不是要拋棄祖宗,俺們投降韃子也是迫不得已。將軍們降了,俺們這些普通的軍戶有什麼辦法。”婦女沒有反抗的意思,而是解釋着向自家男人靠了過去。
小旗和二球等幾個官兵迷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看啥。
“咔嚓”一聲,剪刀絞斷了男人頭上細細的鼠尾辮子,婦女把剪刀仍在了地上,默默的退回了人羣中摟住了自己女兒。
又一個婦女走了過來,從地上拾起了剪刀,剪斷了自己男人頭上的辮子。很快,地上丟滿了辮子。
營正樑靖默默的看着這一幕,臉上肌肉抽動着,原本對這些降敵百姓百姓的恨意不知不覺減輕了許多。
衆多的士兵們看着這一幕,一個個的也心生感慨,於是接下來的動作便溫柔了許多。
“告訴他們,只要老實聽話,只要願意重新做回大明百姓,本將保證他們所有人性命無憂!”樑靖吩咐道,一個親兵答應着向城下跑去。
“營正,這是咱們攻下的第三座堡壘了吧,下一步該怎麼辦?”營鎮撫官笑嘻嘻的問道。
鎮撫官掌管軍紀獎懲,在軍中地位雖然低於營正,卻直接受鎮撫司的管轄,是營正以下第一人。
“派出五百士兵押解着婦孺去海邊上船去覺華島,把這些被俘的男子鬆綁,編組起來,以後挖城的活計便由他們去做!咱們在這堡壘中歇息一夜,明日去攻打沙河堡!”仔細想了想,樑靖說道。
鎮撫官愣了一下,尋思後不禁豎起了大拇指,“有妻兒在咱們手裡爲人質,這些被俘的男人不敢耍花樣,樑營正實在是高明!”
寧遠城內,聽着遠處隱隱傳來的爆炸巨響,再看着大隊的百姓在明軍的押解下向着海邊行去。寧遠城內的文武官員如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是城外一個個村子堡壘被攻破。
“明軍抓捕百姓幹啥?搶了糧食財富也就是了,把讓抓回去還得耗費糧食養着。”知縣馬大元不解的道。
馬大元弄不明白明軍的意圖,遊擊將軍孟勇卻猜到了幾分,嘆道:“恐怕,恐怕是明軍要脅迫百姓攻打寧遠城了。”
“什麼?”馬大元驚聞道。
“城外百姓和城內的軍民都是寧遠一代的軍戶,相互之間都有瓜葛,不是曾經軍中好友便是有着親戚的關係,若是明軍逼迫他們抓捕的百姓攻打寧遠城,縣尊大人您想想,寧遠守城的軍民還願不願意往城下射箭?”孟勇嘆息道。
“明軍怎可如此卑鄙?”馬大元驚怒道。
卑鄙?孟勇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八旗兵攻城略地的時候不是更卑鄙?當年山東有多少百姓在八旗兵淫威下家破人亡,孟勇便是山東人,崇禎七年時全家被八旗兵從山東掠到關外,先是當了包衣,因爲力大會些武藝,後來被八旗主子帶上了戰場當僕從兵,立了些軍功後才慢慢發達起來。
“寧遠肯定守不住了,肯定守不住。”馬大元喃喃的說着,“孟將軍,咱們怎麼辦?”
“只能等援軍了。”孟勇也沒什麼好的辦法,“若是錦州和山海關的援軍能夠及時到來,說不定寧遠還有救。”
“會有援軍嗎?”馬大元殷切的看着孟勇。
孟勇嘴脣動了動,沒有說話,有沒有援軍那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