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皮島總兵府亂成了一鍋粥,楊波便藉口軍情緊急,拜別宗元方,宗元方只顧監督臨時調派過來的賬房查驗文冊,點檢庫房等,沒有理會他……
就在這時,幾個丫鬟被幾個軍士拉扯着拖了出來,接着一個姿色秀麗的婦人在兩個特種兵軍士的催促下走了出來,大廳裡忙碌的衆人頓時愣住了,連宗元方都心馳神往的呆了一下,心裡讚了一句:“好俏麗的婦人,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那個婦人站在大廳裡,雖然沒說話,但那股氣勢立刻震懾了全場,她緩緩走到一個賬房面前,夾手奪過一隻翡翠蝴蝶,道:“當年我夫君毛文龍一心爲國,惡賊袁崇煥矯旨假借十二當斬,夫君忠義無雙,竟然毫不反抗,慷慨赴死,今**們這羣惡賊圖謀皮島,殺害我父親沈世奎,奪我家產……”
話沒說完,這個婦人把手上的翡翠蝴蝶用力朝宗元方擲去,宗元方一低頭,翡翠蝴蝶砸在牆上,碎片飛濺。..
大廳衆人都驚呆了。
那婦人走到尚可喜面前,尚可喜滿臉通紅,突然跪在地上道:“都督夫人!”
沈氏朝尚可喜吐了口唾沫,罵道:“吃裡爬外的畜生!”
沈氏把尚可喜罵得狗血噴頭,尚可喜只是伏在地上不敢回答。
沈氏輕蔑的掃了一眼宗元方,宗元方一臉狼狽,連心腹都忘記叫了,滿大廳無人敢和她對視,連楊波都微微垂下了眼皮。
楊波心裡有些愧疚,在原來的時空裡,沈世奎在韃奴和朝鮮聯手夾攻下先是丟掉了皮島,被迫退守石城島,後來皇太極大舉出兵,在漢軍旗水師的幫助下又登陸石城島,朝廷急調登州總兵陳洪範救援,陳洪範畏懼不前,坐視石城島失陷而不救,沈世奎率兵力戰韃奴,不支被俘,最後大罵而死,沈世奎無論怎麼昏庸也好,無能也罷,但其人大義未失,現在卻慘死在自己的手上。
“自己所作所爲真的能問心無愧嗎?”楊波問自己
沈氏並不知道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人,她見到楊波一身三品武官服飾,走到面前就是幾口唾沫,沒想到惹怒了楊波手下衆人,頓時抽刀聲不絕於耳,莊士第兇狠的把強弩對準沈氏的面門,只要大人一聲令下,便把她格殺當場。
楊波抹了抹面上的口水,搖頭道:“由她去吧。”
莊士第悻悻的收了強弩,推搡着把這些人都帶了出去。
韓橋山湊過來問道:“大人,海面變幻莫測,隨時都有船傾人覆之險……”
沒想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知閒,你要將毛夫人帶到旅順安置那也由你,但若是夫人少了一根寒毛,莫怪元吉與你翻臉無情!”
看到尚可喜冰冷的眼神,楊波惱羞成怒道:“元吉以爲我楊某是何種人,是連孤兒寡母也不放過的小人嗎?”
尚可喜和楊波凝視了一陣,拂袖而去。
楊波哼了一聲,對韓橋山道:“你都聽見了?”
………
皮島副將府,就是關押宗元方的那座府邸裡,楊波正在講解目前的形勢。
“本次登陸皮島的目的是爲了穩定遼南的形勢,逼迫奴酋豪格退兵,第一個目標已經基本實現,遊擊營與友軍暫時控制了皮島,並取得了一場大捷,形勢對咱們比較有利,但接下來纔是最爲關鍵的時候,奴酋不會甘心失敗,肯定要大舉報復,接下來怎麼打,各位都給點意見,好讓參謀司歸納出一個章程來。”
胡麻子第一個發言:“若是奴酋報復,肯定是從鐵山一帶登陸,所以拿下鐵山最爲關鍵,依俺的建議,連夜攻打鐵山,發動東江軍民一起蟻附攻城,搶在奴酋回師之前拿下。”
楊波點頭道:“不錯,只要拿下鐵山,奴酋就爲難了,不拿下鐵山他們就不能攻打皮島,但攻打鐵山又要隨時防備我皮島的夾攻。”
張世雄道:“若是奴酋圍了鐵山,只怕鐵山守軍要有長期被圍困的心理準備才行,大人派哪個營去駐防鐵山?”
楊波想了想,搖頭:“不行,遊擊營需要駐防皮島,不能動,只能派廣鹿兩千士兵,外加皮島的輔兵協助守城。”
楊波有些話不好明說,要是遊擊營守鐵山,保不定宗元方他們一見形勢不妙就會把遊擊營當棄子,讓廣鹿去守鐵山,自己無論如何還能接應一下。
張世雄有些爲難的說:“問題是,靠廣鹿兵能守得住嗎?”
劉蠻子也點頭附和:“這些人跟着咱們還能發揮一些戰鬥力,要是單獨硬抗韃奴的話,我怕他們守不住。”
楊波想了想,對着一個參謀道:“派人通知譚應華,讓他帶領本部軍馬去守鐵山,張權?”
張權趕緊站起來大聲道:“是,大人!”
“你另外揀選八百東**壯協助譚應華守城,告訴他們,只要肯賣力,咱們保證他們餐餐能吃上肉(馬肉),那些盔甲器械也優先裝備他們,另外調遼東營一百五十火銃手,營屬炮隊也給你,再給你半個月的米糧和馬肉,只要求一點,給我守上半個月,不,十天,十天就足夠了,有沒有信心?”
張權猶豫道:“若是譚大人與小人意見相左,怎麼辦?”
楊波望了張權一眼:“能服從的就服從,若是譚應華太離譜的話,許你便宜行事。”
張權知道這個便宜行事包含了許多可能姓,最關鍵是大人這句話等於遞給他一把尚方寶劍,張權立刻大聲道:“是!”
楊波又問道:“鐵山戰況如何?怎麼還沒打下來?”
李大力接口道:“目前調了雙島一部去打,水營的韓橋山還拆了不少船上的火炮過來,鐵山留守多是韃奴的包衣和輔兵,人數約莫在三百到五百之間,樂觀估計在我部的輪流攻打之下,這些包衣和輔兵很快就會棄城逃向宣州。”
楊波點頭:“派人在半路設伏,等抓住他們給我往死裡用,鞏固城防就靠他們這些苦力,一個不許跑了。進駐鐵山後就是和豪格搶時間,你們要趕緊發動皮島的青壯,利用嚴寒趕快加固城牆,多備一些城防器械。”
衆人都是頻頻點頭,商議完鐵山後,大家又在討論宣州這一路的韃奴,韓橋山帶領水師雖然朝身彌島上猛烈開炮,但終究沒辦法困住島上的韃子,這些韃奴趕着工匠逃回了宣州城內,只有一小部分機靈點的工匠趁亂躲在樹林裡,島上韃奴撤退匆忙,也沒有顧上他們,這些幸運兒最後被水師解救了回來,目前暫時把他們安置在小和島。
打不打宣州衆人意見不一,只要鐵山打下來,駐守宣州的韃子肯定心裡忐忑不安,或許只要遊擊營擺出圍城的架勢,宣州便能一鼓而下,但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豪格率領的兵馬什麼時候回來,萬一宣州還沒打下來卻等來韃奴大軍,那就得不償失了。
由於皮島亂哄哄的,放出去的哨騎又沒有回報,眼下也商議不出什麼方略,楊波便起身自顧離去,留下衆人繼續討論。
湯寶成瞅了一個機會跟了出來,看到大人要走,他趕緊叫住了楊波:“大人留步,小人有話要說。”
楊波轉身,湯寶成輕聲道:“大人,皮島各級將領惶恐不安,正是我等收服人心的時候,大人把這頭等大事讓給了監軍,似有,似有,不妥吧?”
楊波微微一愣,鼓勵道:“你說,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
湯寶成又道:“大人,屬下總覺得,這個時候正是收買人心的時候,大人不聞不問,咱們冒天下之不諱殺了沈世奎卻沒有收到半分好處,全給監軍大人做了嫁衣,豈不可惜?”
楊波聞言大笑道:“不錯不錯,你有這份心思也是難得,不過”
楊波臉色變的嚴肅起來道:“不過皮島勢力複雜,在刀劍威逼下你怎麼知道哪一個是真心依附,哪一個又是曲意奉承呢?所以啊,咱們還要等一等,等他們都跳出來表演一番,才能做最後的決定。”
湯寶成默然不語,心裡回味着楊波的話,楊波又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這些將領誰想要誰要去,要是給我,我還擔心他們把遊擊營的風氣都帶壞了呢,別擔心,過不了幾天,宗元方他們就會發現,原來他們辛苦一場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湯寶成心裡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看到總教導官崔勇跑了出來,楊波對湯寶成道:“小夥子,別心急,過幾天你們情報司還有得忙乎呢?”
楊波揹着手問落在他身後半步的崔勇道:“教導官都派出去了沒有?”
崔勇點頭:“全部派出去了,都分散到百姓的窩棚和兵營各處宣講咱們的政策,目前反饋回來的消息很不錯,雖然殺了沈世奎,但大部分普通士兵對我遊擊營官兵沒有任何敵意,主要原因是皮島的軍民實在太苦了,一碗飯便能讓他們賣命,加上平曰這些將領盤剝不休,他們早就與皮島離心離德,他們纔不會關心沈世奎的死活,他們最關心的是,誰給他們飯吃,誰帶着他們殺韃子,聽過咱們的政策,加上平曰一些遼東鄉民的口口相傳,他們都已經有了計較,很多士兵都希望加入咱們遊擊營,還有很多百姓在打聽旅順的政策,想跟隨咱們去屯田分地。”
楊波聞言大感振奮,笑着道:“不錯,只要能安撫皮島軍民的心,咱們就算在這裡紮下了根,等宗元方,尚可喜他們辛辛苦苦和那些將領談好了價錢,商量好了條件,他們會驚奇的發現,皮島的士兵大部分已經被咱們收攏了過來……”
周圍衆人都在笑,楊波又道:“崔勇,你們的任務很重,雷霆旅帶了兩個營過來,回去的時候我要帶着最少四個營回去,多出來的兩個預備營我要皮島最精銳的東江士兵組成,明白了嗎?”
崔勇點頭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就在這時,一騎飛奔而來,過了一會兒,小五來報:“大人,鐵山殘餘韃奴開東門逃竄,朝宣州方向走了,水營派了十多條船運送火繩槍營的三個連追了下去。”
楊波點頭,收復鐵山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沒有太多驚喜。
“讓譚應華趕緊接管城防,張權的臨時預備營也入城協助,先把糧食運過去,讓哨騎時刻注意義州方向”
塘馬趕緊去傳令,楊波打量着皮島荒敗的景色,自言自語道:“終於度過了艱難的一天,今晚,怕是不會平靜嘍。”
果然,第二天一早,楊波就被驚醒,說是韓橋山急報,楊波知道什麼事,一邊慢條斯理的穿戴,一面對小五吩咐到:“去叫情報司的過來,另外派人去請監軍大人,還有尚可喜等人,就說我有急事。”
過了一會兒,湯寶成帶着蔡長順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他們臉上的倦意未消,卻不知道大人召他們來有什麼急事。
楊波正和韓橋山說話,看到他們進來便道:“把人交給他們吧。”
韓橋山點頭,招了招手,一隊軍士押着十幾個垂頭喪氣的人走了進來,看他們的服飾五花八門,有些是做商人打扮,有些則是衣衫襤褸,還有一個是道士。
“我說過,這兩天你們會很忙的”
楊波看了一眼一頭霧水的湯寶成道:“這些人是昨晚偷船出海中的一批,問題是他們的方向是朝着宣州,朝鮮的方向,你明白了?”
湯寶成眼珠轉了轉,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他大聲到:“是,大人,屬下這就開始突審。”
楊波點頭:“去找幾輛馬車秘密押送,不要露了痕跡,我還指望他們多暴露一些出來呢,上次那個特種兵小隊調給你們指揮,另外拿我的手令去調幾個特殊人才,但行動隊有什麼行動需先報我批准。”
湯寶成面臉喜色,連連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看到楊波揮手,湯寶成扯了扯還在迷糊的蔡長順退了出來。
皮島總兵府,宗元方與幾個心腹正在拿着一些書信在讀着,楊波一臉冷漠的坐在陰影中,心裡卻在判斷尚可喜接觸了那些人,宗元方又收買了哪些人,大廳門口,一些被五花大綁的人垂頭喪氣跪在地上,獐子島副將王延瑞赫然也在人羣裡……
宗元方和尚可喜等人看的是心驚肉跳,所有書信只要有一封流到外面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因爲這些書信條理分明,證據充分,只要看過對昨天皮島上發生了什麼都會有個大致的瞭解,幸好……
宗元方抹了抹汗水,尖聲道:“萬幸知閒早有準備,否則,否則”
宗元方否則幾句,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
尚可喜突然問道:“知閒,這些人,嗯,皮島指揮使金曰觀,都司吳朝佐,守備金光裕,千總……,要不要派人都抓起來?”
楊波搖頭:“暫時沒有,只是派人監視着,等他們放鬆警惕後再一網打盡”
宗元方道:“水師船夠不夠,千萬不能出什麼紕漏,如果海面封鎖不便的話,咱家從登州再調一些過來?”
楊波搖頭:“放心吧大人,皮島被水師圍得鐵桶一般,連一隻鳥兒也飛不出去,不收他們的船,爲的就是讓他們自投羅網。”
跪在門外的王延瑞自知不能倖免,突然站起身大罵楊波,很快,他就被幾個人壓住,嘴裡塞上了麻布。
“按照咱家的意思,乾脆都殺了算了!”宗元方掃過這些人,語氣冰冷。
尚可喜默然點頭,儘管他心裡有些可惜,這些人裡有幾個是毛文龍時代就相熟的,他還打算保下一批曰後爲自己效力,但政治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什麼折中的辦法可行。
見宗元方點頭,那些如狼似虎的軍士夾起這些人便走,過了一會兒,傳來幾聲輕微的慘叫聲,幾個拿着鐵鍬的軍士跑了出去……
“你就把人給我埋在這裡?”宗元方再也忍不住,指着楊波的鼻子大罵道:“你安得什麼心?這讓咱家還怎麼住?”
楊波微笑道:“大人恕罪,爲避免打草驚蛇,下官只能出此下策了,大人要不換一處住所?”
宗元方恨恨的點頭:“好,你知閒不仁,莫怪咱家不義,咱們對調,把你的狗窩騰出來給咱家安頓!”
楊波哈哈大笑,對着堂下叫道:“帶進來!”
在衆人目瞪口呆中,幾個逃過一劫的東江將領又被帶了回來,楊波低聲對二人道:“大人,元吉,咱們剛剛收拾了一批東江將官,但斬盡殺絕終究太過,我的意思是,殺一批,爭取一批,至於條件嘛,還請大人斟酌纔好”
…………
解百商社在皮島的落腳點叫做解百米糧店,除了門簾外還有三進小院,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坐在門口閒聊,他們偶爾眼角閃過一絲精光,很快又隱去不見。
在中間房屋的地下室內,昏暗的油燈不時跳動着,把一個人的身影投射在漆黑的牆壁上。
地窖中間的兩個柱子上綁着兩個血肉模糊的人,他們低着頭,似乎已經昏死了過去……
湯寶成面帶和善的笑容看了半天,這才溫和說道:“兩位先生可想明白了?你看,這樣熬着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還不如干乾脆脆的說出來,我也不爲難你們。”
其中一個猛的睜開眼睛,直直的瞪着湯寶成,眼中滿是憤怒和不屑的神情。
湯寶成嘆了口氣,朝身邊一臉猙獰的邱勇點頭,邱勇再次拿起了血跡斑斑的皮鞭。
隨着鞭子的抽打,油燈再次忽明忽暗起來,湯寶成走到地窖一邊,王小七吐得滿臉慘白的癱在那裡,蔡長順也是臉色不好看,行動隊第一次行刑的殘酷把他們嚇呆了。
“大人,姓周的點頭了”邱勇突然跑了過來:“他問大人想要知道什麼?”
“我要皮島細作的名單,只要他知道,一個都不能少,告訴他,若是他配合,證實後我會開條子讓他去旅順安度晚年”湯寶成冷冷道。
看到邱勇離開,蔡長順道:“你真的讓他去旅順?你這樣自作主張,大人會同意嗎?”
湯寶成微微一笑:“拿到名單,我會把他交給跟韃奴有血仇的東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