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這是一個普通卻又平凡的日子,可是在這一個月前的今天,發生了一連串震驚天下的大事,這偌大的明王朝局勢,也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鮮有人知其中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只有隻言片語的流言蜚語,和能夠看到的一些變化。
李名揚成爲了名符其實的兩廣總督,並且欽賜尚方劍。
北京城裡更有幾個官員也因爲某些原因,而被髮配到了南京養老,雖然官職是升了,可是實權卻被徹底的剝奪了,至於南京城裡那些被臨時徵召起來的軍戶子弟,那些徵召他們的官兒卻食言了,非但沒有放他們離開,更別想擁有賞賜了。
不過隨後從這些流言蜚語之中,衆人似乎看到了一個真相,那日出去打秋風的軍隊,一個人都沒有回來,江南的人都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對李名揚的恐懼。
如今成爲了兩廣總督,手中更握有兵權,他一旦回來,那麼趁機對付過李名揚的勢力,究竟會遭到什麼樣的變化。
這些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很難影響到下邊的升斗小民,不過也有一些東西,在身邊悄然改變,不止是南京城裡,江南各地也在潤物細無聲的改變。
江南從未斷過貨源的奢侈品,居然出現了奇缺,南洋的水果等稀罕物,更是在街市上消失了,米價布價,這些東西也是一天一個價的在往上漲。
漸漸的有人察覺到了其中的古怪,派人仔細打探,才知道海上走私的船隻出事了,能在海上翻雲覆雨的,這大明朝也就只有一人了,他終究還是發動了。
這些在江南發生的事,此時已經與朱幹無關了,他親眼看着官軍被李名揚的黑甲騎士帶兵趕下了湖,那一戰淹死了不知多少人,更活捉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將領,經此一戰,士大夫手裡控制的兵力被重創,傷筋動骨。
這李名揚應該能夠在江南站穩腳步了吧!只希望他不要太弱了,正面與士大夫們交鋒,能夠支持一些時間吧!
長江上,一支龐大的船隊向着四川而去,朱幹戰在船頭,望着清澈見底的滔滔江水,心裡不斷感嘆,這才過了幾百年,後世的水質不及此時的萬分之一,回過神來看着一旁的盧象升,輕聲問道:“爲何一直悶悶不樂?”
盧象升那一張瘦長粗獷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不甘,聲音苦澀的問道:“陛下您早就知道了,對嗎?”
看着盧象升那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瞪着自己,朱幹到了嘴邊的鬼話又給嚥了下去,輕笑道:“是啊!所以我更想要離開,朝廷裡都是這樣的人,你認爲這朝廷還有救嗎?既然沒救了,那何必再救,倒不如另起爐竈。”
這話太過殘酷了一些,他可以上戰場,眼都不眨的殺人,可是這種談笑間,看盡生靈毀滅的氣勢與底氣,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這時候才發現,眼前之人,心機恐怕比自己想的還要深重。
擁有這樣手段的人當皇帝,那對百姓來說究竟是好是壞,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發現了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盧象升迅速壓下了心裡的想法,苦澀的說道:“可是百姓和
其無辜,他們都是大明的子民啊!”
朱幹扶着木欄的手狠狠的握緊,青筋暴徒,神色卻非常輕鬆的說道:“有些時候,長痛不如短痛,避免不了的東西,藏着掖着,只會將它捂餿變味了。”
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朱幹留給盧象升一個蕭索的背影,明明很清晰,卻讓盧象升感覺雲裡霧裡,是虎將,難得兇戾,爲寶劍,更應藏鋒,名雅士,當做危難而起之真英雄。
不知怎的,這句話莫民奇妙的出現在他的腦子裡,也讓他嚇了一跳,自己的心裡怎會給他這樣的一個評價,種種念頭在盧象升的腦子裡徘徊不去,最後所有的都化爲自嘲一笑:“是對將來未知的恐懼嗎?跟着這樣一個看不透的人,對着大明究竟是好還是壞。”
船行了一日,山巒起伏,重重疊疊,再過幾重山,就是四川的門戶夔州了,這一路行來,船速也在不斷的降低,他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朱幹此時卻並沒有在船隊上了,而是提前上了岸,跟隨在身邊的有楊靈、王承恩、公孫陽、盧象升等人,他們此時扮作一羣落魄的小商人,正帶着錢前去四川收購上好的蜀錦。
萬年三大徵之一的土司楊應龍叛變,動用了明朝十萬兵力,進行了空前規模的戰鬥,纔將他鎮壓下去,足以見出土司的難纏。
至於土司土官們,那更是兇狠,族中之人猶如奴隸,一但叛變被殺頭,家人還得乖乖付上玷刀錢,可以說土司是西南地區,最頑強也是最頑固的一隻力量,也將是朱幹想要在四川站穩地盤的絆腳石之一。
而讓朱乾沒有想到的是,剛進了一處漢土雜居的小城鎮,就讓他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小城鎮沒有多大,周圍的牆也是土牆,連一個官衙都沒有,這城鎮卻異常的熱鬧,天還未亮,山裡各處的百姓便收拾好自己種植的東西,或者山裡打來的野味,向着小城鎮趕來,一些家在十里之外,天還未亮就打着火把走夜路而來。
平日裡清淨的小城鎮上,今日正逢三、六、九的趕場日,便是俗稱的‘趕集’,整條街道上擺滿了各種物品和食物,琳琅滿目,雖不奢華,卻更吸引眼球,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這裡太熱鬧了,真好,沒想到運氣這麼好,正好碰上趕集日。”楊靈白蓮教出身,白蓮教裡三教九流什麼東西都有,自然從一些人的口裡瞭解過關於趕場的事情,此時親眼見到,雖然街道擁擠,可是她的興致卻無比的高昂。
就如一隻快活的小黃雀,唧唧喳喳的說着話,聲音清脆悅耳,雖蒙着面紗,卻比那精靈看似更加純粹。
朱幹望着人海中的她,眼神都有些發直了,迷離的雙眼裡,楊靈的身影越發的清晰,她有傾國傾城的容顏,一冷一熱之間不斷變換的雙重氣質,卻難掩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孤獨。
她就像一朵生長在懸崖壁上的花,雖高高在上的俯視衆生,卻更得牢牢抓緊供它生長的土壤,比別的都得用力,才能活下來,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活得快樂,這時候放下戒備心機的她,纔是真正的她吧!
朱幹修長挺拔的臉上,勾勒出一絲邪笑,嘴角輕輕
的揚起,鋒利如勾:“小妮子,既然不會玩心機,那以後都不要玩了吧!得什麼時候幫你除掉白蓮教啊!否則亂世而起,將來的危害太大了一些。”
楊靈沒有注意到朱乾的神色,拋開了心裡的負擔,完全將自己的心境放開,歡樂的四處打量,拎起小攤上的一塊小銅鏡,問道:“店家,這價值幾何。”
“喲!姑娘,可不敢這麼稱呼,叫我老羅就好。”擺着小首飾的攤販,點頭哈腰的說着,看了一眼跟在楊靈身後的衆人,見朱幹模樣俊俏端正,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強大懾人的氣勢,心中猜測,或許這少女是朱乾的小妾,心裡有了打算,笑得更歡:“喲!這位公子,一看你們二人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正所謂女爲悅己者容,這位小姐愛美,啐!啐!瞧我這張臭嘴,這位小姐雖然蒙着面,可那定然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本來就美極了……”
“行了,行了,不用說了,這是五兩銀子,剩下的不用找了。”朱幹是被這人煩的,可是看着楊靈那歡喜的神色,也不好打擊她,隨手丟了過去。
出手便是五兩銀子,如此大方,對於小販來說,這五兩銀子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的鉅款啊!趕忙小心翼翼的貼身藏好,嘴上更抹了蜂蜜一般:“您老二位看看着些,只要有喜歡的,隨您老二位挑,這些都不要錢了。”
“快看,那個外鄉人又來了,這個龜兒子,吃了雄心豹子膽,硬是要賣他那破劍,還要三千兩,比那城頭的王大腦殼的屁-眼還要黑。”人羣忽然一陣騷動,紛紛讓開一條道,只見一個神情冷酷的少年抱着一把造型古樸,鏽跡斑斑的鐵劍迎面走來。
這少年走到了朱乾的身旁,死死的盯着朱幹,讓朱幹周圍的一衆侍衛身子緊繃,警惕起來,只要這少年敢有任何異動,絕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他轟殺成渣滓。
只見一直低頭的少年忽然擡起頭來,聲音乾澀的說道:“要劍,還是要劍,三千兩還是三萬兩。”
果然很古怪啊!朱幹摩挲着光滑的下巴,也來了興致,問道:“三千兩是個什麼說法,三萬兩又是個什麼說法。”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精芒,哈哈一笑道:“三千兩,我將劍給你,三萬兩,我也將這劍給你。”
說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幹,就像是一個小傻子,盯着另外一個大傻子,希望這大傻子能夠教他吃大便,當靈丹妙藥一般可笑。
朱幹哈哈一笑道:“我懂了,你的名字叫劍,說一說,你怎麼值三萬兩銀子。”
“我名無名,自尊爲劍,我不值三萬,我和它在一起,就值三萬。”少年手輕輕的摩挲着鏽跡斑斑的鐵劍,若不是他模樣還顯得稚嫩,猥瑣大叔們定然會以爲這是情-欲,一般男人看到絕世美女的情-欲。
“哈哈!好,三萬就三萬,不過我現在不能付給你,你得首先要證明了你的價值。”只是這少年流露出對劍的渴望,還有他那淡淡的霸氣,皆可看出他將來的不凡,正所謂莫欺少年窮,今日的落魄,定然會成爲他明日輝煌的積澱。
花三萬兩買下這麼一個高手,這筆買賣絕對不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