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風沉如死水,只見幾人身穿黑衣,與黑夜融爲一體,身子異常靈活趴在地上如泥鰍,緩慢的朝着城邊而去,黑夜中根本就分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人還是鬼魅。
這幾人的速度十分之快,到了夜色下如鏡面的護城河前,就着黑色的水靠,緩慢的滑入了水中,潛入水底,遊向了河對岸,這幾人本事當真極大,頗有路上鬼魅,水中游龍之姿。
朱幹在黑夜裡能視物三丈多遠,此時也看不到了那滅仇營衆將士的身影,更別說大多數都有夜盲症的普通士兵,只見那三人快速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偌大的成都城內,早已經實行宵禁了,此時到了深夜,已經見不到來往巡邏的士卒了,城中的戒備早已鬆懈,而這些士兵卻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睡覺了,只見一羣黑衣人在街邊的陰影處快速的移動。
這一次行動黃浪正式領頭,成爲了籌謀一切的隊長,望着安靜的城內,黃浪一行人就恍若是魚遊大海,腦中清晰的出現着城內最重要的一些地方的地圖,回想着朱幹建立起幫助記憶的那個城池模型,此時運用起來,當真是無比的方便,讓滅仇營可謂如虎添翼。
當巡邏的士兵們清晨起來的時候,發現整個城池當中的氣氛異常的凝重,不少地方更是燃起了沖天的大火,隨即一打聽才知,城裡許多將領都被暗殺於家中,其中城裡最出名的翠紅樓,一個成都衛指揮使和手下的千戶居然被一鍋端掉了。
恐懼在衆將士和士兵的心頭蔓延,一夜之間,滅掉大大小小近三十多個領兵之人,而且這些人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百姓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可謂大快人心。
不過這樣做的後果,卻讓守軍異常的被動,一時間哪裡去找這麼多熟悉兵事的將領,幾乎一下子就擊中了城中守軍的脊樑骨,讓他們感覺舉步維艱。
還有一些百姓根本不知道的惡果,那就是紅衣軍細作燒燬了城中不少囤積的糧食,要知道蜀王府富有天下,擁有川中十之六七的土地,而四川自古便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可是自紅衣軍圍城以來,囤積在城中的糧食急劇消耗,如今又被燒掉了大半,剩下的糧食再難以支撐長時間守城。
更讓蜀王府感到氣憤的是,紅衣軍弄出了這麼大的動作,居然沒有一個人知曉,他們究竟是怎樣入城的,若是紅衣軍提前隱藏在城中,那是絕對說不通的,畢竟城中戒嚴之後,嚴查了城中百姓家中和一些客棧,根本就沒有可疑之人。
而先要造成如此大的破壞,這細作定然超過了十人以上,這更容易被發現,那就只能說明這些人是從城外而來。
分析明白之後,不少官吏被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如此恐怖的細作,就如一把懸在衆人頭上一把看不到摸不着的利劍,隨時都會掉下來,說不得掉下來之後就能要了衆人的性命。
這事
關自己的性命安危,沒有一人膽敢耽擱,嚴令下邊之人加緊搜查,絕不能讓人逃出城外,可惜令他們憤怒的是,連一點蹤跡也搜尋不到,也不知是下邊的人太過無能,敷衍了事,還是那些細作長了翅膀飛出了城,總之城裡到處瀰漫着一股恐懼。
亭臺樓閣,假山池水,此時再秀美的風景,都不能引起朱平楠的興趣,她撫摸着手中的寶劍,劍刃森然,透着一股殺氣,劍身光亮若明鏡,倒映出她那秀美的容顏,眉毛微揚,頗具威嚴的盯着自己,手輕輕的撫摸着劍身。
不知是在碰觸自己挺翹的眉毛,還是在感受這劍的聲音,石亭當中,朱平楠豁然站起,揮劍斬向一旁,石桌上的一應物品,盡數被她掃落在地,守候在石亭外的女兵紛紛惶恐的跪地。
只聽朱平楠冷笑道:“好手段!當真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摸進城裡來了,殺我的人,燒我的糧!哼!想要讓我們輕易屈服,絕不可能。”
單手持劍,寶劍刺向天空,朱平楠聲音高昂:“莫道女子不如男,古有木蘭爲父從軍,今有平楠持劍保江山。下邊的人都是廢物,來人啊!給我更衣,我要親自去巡視城頭,我倒要看一看這紅衣賊到底有些什麼手段。”
朱至澍身材略顯肥胖臃腫,一副臉隨時都笑眯眯的,有幾分彌勒佛的和藹,他身爲王爺,氣質雍容華貴,笑容卻顯得平易近人,當他得知自己的寶貝女兒,居然在這個時候換上了一身鎧甲,領着人打算出門的時候,嚇得他趕忙帶着人前去阻止。
前呼後擁的一大羣人趕來,朱至澍看着朱平楠的裝扮,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氣喘吁吁的上前,一把抓住朱平楠道:“楠兒,你要做什麼,還打算混鬧嗎?軍國大事,豈是一個女子能輕易參合的,你看昨日紅衣賊使了一個還不算苦肉計的計策,就將你們騙得團團轉,沒有了一點戒心,看吧!今日就發生了這許多事情,你難道還要去參合嗎?你真想搗亂讓紅衣賊進了城,父王一大把老骨頭,和你母妃一起跳井殉國嗎?”
“父王,你這是什麼話……”朱平楠本想要反駁,可是看着朱至澍臉上那疲憊憔悴的倦容,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嚥了下去,無奈的一嘆道:“好吧!父王,那我就不去參合了,好好的在王府待着。”
“乖啊!父王冒祖制,給你取平楠二字,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不想要你做什麼女將軍,巴蜀有一個秦良玉就夠了。”朱至澍話語開明,完全沒有一點酸朽腐儒對於女性的偏頗固執己見。
朱平楠乖巧的點頭,此時的她異常的可愛,只是眼神深處,偶爾會出現幾絲狡黠的古靈精怪,點了點頭說道:“嗯,楠兒知道了。”
待蜀王朱至澍一離開,朱平楠立馬又讓人換上了鎧甲,帶着人悄悄的離開了蜀王府,此時的她可不敢再那般高調了,領着人走到了城西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外,看了一眼身邊的老人,輕聲說道:“唐老,這一次就擺脫了。”
那鶴髮童顏的老人越衆而出,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說道:“公主見笑了,雖說唐門一向不理世事,可畢竟我們都是巴蜀人,若紅衣賊佔據了成都城,在這裡紮下了根,說不得到時正個四川都會有無窮的戰火蔓延,到時我們也會受到牽連的,所以說爲了這巴蜀百姓,唐門出一些力又何妨。”
老人輕叩了幾下房門,只見小院門被人打開,一張無比熟悉,卻又陌生起來的臉,讓老人差點落淚,呆呆的看着這人,不敢置信的伸出手緩緩的撫摸着這一張臉,聲音近乎哽咽的問道:“我的孩兒啊!你終於回來了……”
“爺爺,你受苦了,彪兒回來了,以後就絕不會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唐彪此時已經喜極而泣,他也有十多年沒有回過巴蜀了,此時再見最親之人,喜不自禁。
朱平楠望着這奇怪的一幕,輕咳兩聲,二人這才驚覺,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唐彪趕忙將朱平楠迎進了屋中,見過了禮之後,這才說道:“殿下,想要對付紅衣軍,以目前成都衛的兵力來說,恐怕只有行險一搏,纔有可能……”
朱平楠也不知道眼前這人究竟是誰,不過唐門之人告訴她有辦法破敵,她則帶人來了,現在開門見山的一說,眼前這人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令她心中很是不滿,打斷着說道:“爲何要行險一搏,若我們憑藉着成都府的城高牆厚,我就不信還守不住個十天半月,爲何要急於對付他們,我相信我們拖得起,紅衣軍卻拖不起。”
“殿下,恕小人斗膽說一句,紅衣軍若真是要拿下成都城,剛圍城那一日就能拿下來了,之所以遲遲不取,恐怕另有圖謀,而且這圖謀定然不小啊!”唐彪拱了拱手,一副篤定的模樣。
看似謙卑,實則心高氣傲,朱平楠淡淡的看了唐彪一眼,心中有了這樣一個判定,忽然翹起嘴角,歡快的說道:“那湖廣兵遲遲不動,兩廣總督李名揚又有何打斷啊!我可不信他是想要留兵剿滅進入湖廣的農民軍,此時恐怕已經擊潰農民軍了,這是半個月以前的消息吧!”
沒想到這位公主,看起來秀氣,卻是一個咄咄逼人的主,唐彪微微一笑道:“殿下神通廣大,我家大人不是不想派兵援川,實則是湖廣之地經過了一場大戰,到處是流竄的匪盜,盡做一些傷天害理之事,百姓剛遭受天災,此時又有人禍,可謂苦不堪言,實在是脫不了身啊!”
“哦!是嗎?”朱平楠那充滿靈氣的眼眸裡,閃過幾絲狡黠,戲謔的說道:“他既然來不了,又爲何屯重兵於荊門,讓你家大人別忘了,他是兩廣總督,雖被皇后看重,可卻不是什麼軍閥,至於他打的什麼主意,讓他想清楚嘍!究竟會有什麼後果。”
“聽聞蜀王府富甲天下,我家大人想和殿下做一筆生意,若能談成,那屯於荊門圍剿農民軍的軍隊,立馬入川。”唐彪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哦!就不知是什麼生意,能重於天下。”朱平楠嘻嘻一笑,來了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