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決戰到結束,纔不過小半個時辰,倒是回營整頓,抓俘虜花了一個時辰,這一次決戰主要都是靠的大威力地雷的輸出,也幸虧曹營還有革左騎兵都是密集陣型衝鋒,成千上萬人擁擠在了小小一片區域,這才造成了如此大的殺傷,足足有千多騎兵給下下來了。
不過倒不是一千多人全死了,爆炸的衝擊波足足可以致人於死地,爆炸波邊緣的威力也可以把人震暈,真正炸死的有四百多,跌下馬震暈了還有摔暈了的倒是一大半,沒有爆破經驗的宋青書也不知道,回來時候湊巧一個官軍隨意踹屍體屁股一腳給踹起來一個,這才讓雁門關軍醒過神來,回頭打掃戰場又是抓到八百多俘虜。
這一戰六千對八萬,斬首千人,俘虜八百,更重要是解了忻州之圍,可算一場大勝仗了,然而邱明卻高興不起來。
農民軍丟下的大營全被忻州軍佔了,在裡頭翻騰着曹操他們以前搶掠的財帛也已經兩個多時辰了似乎還沒搬完,出去追殺的幾千部隊也是到現在沒回來,不知道斬獲有多少呢,站在軍營裡眺望着,邱明眼紅的直跺腳。
“他娘了個腿的趙知府,渠帥要不是你攔着,剛剛我老邱非得把那幾個小兔崽子蛋揪下來,明明就是咱們打的勝仗!他去撿便宜,這幫狗文官!”
“行了老邱。”
坐在壕溝土堆上看着自己麾下在戰場上收羅着戰利品,宋青書倒是笑呵呵滿足的拍拍他肩膀。
“功勞也要有命去享用纔是!”
“渠帥您就別安慰我了,俺老邱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今個流賊被您這五雷轟頂已經打拉稀了,追上去那就是砍人頭……,耶!!!”
正說着,邱明不可思議的站了起來,這年頭將官手裡還沒分配望遠鏡,他也只能手搭涼棚向南眺望而去。
大中午的,太陽曬得地平線都火辣辣蒸騰如同一圈水蒸氣那樣,讓人看不清楚,就在說話功夫,遠處的水蒸氣中忽然冒氣了大片大片的黃沙,緊接着,正在搶流寇軍中戰利品的那些忻州差役,老兵亦是惶恐起來,叫嚷着丟下東西就往回跑去。
大約片刻之後,拖着旗幟驚恐大叫往回跑的官軍數量一下子多了起來,瀰漫了滿道,緊接着,馬蹄子踐踏起的黃沙就在後頭帶起一條彷彿颶風捲起的沙塵暴線一般,隱隱能看到其中瘋狂奔馳的戰馬還有馬上面嘶吼着的騎兵。
“我說今天怎麼看不到曹營的虎豹騎,原來都在這兒了!”站起身來眺望幾眼,回頭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宋青書悠悠然的說道,聽的邱明卻是差點沒哭出來,一張臉耷拉着猶如黃鼠狼,悲催的對宋青書抱拳着。
“渠帥,您那掌心雷,這賊軍殺回來了,還打的忻州軍落荒而逃,咱們也趕緊準備跑吧?”
“放心好了,曹操可是疑心病里長大的,吃了一次虧,沒弄清楚之前,他絕不可能再來碰一鼻子血的,再說,就算他來了,老子還怕他不成,是不是兄弟們?”
“大人說的對!來就幹了他們!”
這一戰可是讓雁門關的官軍都殺出了士氣,聽宋青書回頭一吼,附近幹着活的好幾百號官軍幾乎都同時跟着起鬨起來,嘹亮的吼聲傳出去好遠,聽的幾裡之外奔馳追殺中的曹軍,氣勢都是爲之一窒。
《諸葛亮兵法》中雲,善理者不師,善師者不陳,善陳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亡。如今的農民軍就是諸葛亮口中最後一種將才,被官軍打敗的多了,也敗出習慣來,一面撤退一面完成整軍,羅汝才還把他麾下最精銳的一千多騎兵虎豹騎埋伏在了滹沱河邊的蘆葦蕩裡作爲策應,以防萬一。
忻州兵不少,畢竟這兒是朝廷管轄忻定盆地的重要據點之一,兩個守備所,一個都司衛,差不多有五千兵馬,可大明的兵馬一向是八分耕種,二分守城,真正能打仗的也就一千多,剩下的跟着守城扔扔石頭還成,這野戰可就難爲他們了,跑了快兩個多時辰,正追殺的歡呢,冷不丁前面蘆葦蕩裡鑽出無數兇悍的陝西流賊騎兵,前頭奔跑的流賊又是吶喊着回頭殺過來,這忻州兵馬當即就垮了。
折了多少人不知道,反正去時候浩浩蕩蕩一面子,回來時候就剩下單薄的一層,還是託了宋青書的福氣,看到雁門關大軍營壘森嚴,不知道地下還埋沒埋那種恐怖的爆炸物,被打怕了的陝西騎兵兜了個圈子,又是回到上午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軍營中屯紮下來。
繞是如此,忻州城南城門也沒敢開,城頭上大炮的緊張戒備下,殘存的一千七八百守軍合着去搶東西的差役老軍這才膽戰心驚的從雁門關軍陣地前面溜進南城門,糧食布匹銀子什麼的也不要了,扔了一地。
局勢似乎又回到了一天以前,不過忻州守軍遭到了嚴重削弱,流賊六個營骨幹亦是被殺傷了不少,似乎只有雁門關軍成了最大的贏家。
還是昨晚上來的那個師爺,這回可全然沒有了昨日的傲慢,恐慌中夾雜着憤怒的紹興師爺歇斯底里的在中軍中跳着腳,破口大罵道。
“爲什麼不一起出兵阻擊流賊?你們這是坐看友軍淪喪,我家大人一定會向朝廷狠狠參你們一本,你們這些有今沒明的賊配軍,窮掉底兒的丘八,等着倒黴吧!”
“嘿,師爺,這就怪了,今個我軍辛辛苦苦作戰,外頭一千多個腦袋可是明證,可是趙巡撫派人來讓我家參將退兵的,您出去打聽打聽,幾千將士都可以作證,你要這麼說,我家參將還真的上書辯駁一下,看看咱這大明朝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時候心裡可是爽翻到了極點,邱明是囂張的坐在帥椅上,翹個二郎腿,宋青書則是笑着陰陽怪氣的反問着,聽的那師爺卻是忍不住一窒。
大明官場是腐敗到了一定程度,可不代表真是是非完全顛倒,邱明這兒有兵,還有着一千多個首級報功,可他趙慶出城追殺,人沒殺到幾個,自己丟了快三千多軍隊,真要捅出去,就算他後臺硬,也得倒黴,要知道朝中可不止他後臺一家,黨政急先鋒多的是,換個御史一本參過去,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這時候要是個老成的官僚,最好辦法就是放低身段,和邱明打商量,那些好處換軍功分潤,到時候兩軍一起死戰,斬獲這麼些,那些損失都可以計入血戰戰損當中,你好我也好!
可惜,這趙慶在山西橫行慣了,什麼樣的主人什麼樣的奴才,這紹興師爺亦是拉不下臉面來,哆嗦着鬍子指着宋青書,半天才吭出幾個字來。
“你,你,你!好!好個伶牙俐齒的賊配軍,你等着!”
“周師爺,如今這忻州城城防空虛,到底要不要我軍入城協防啊?哎,您老別走啊!不用我軍入城,您老得給寫個軍令,別到時候城丟了賴我們!”
那師爺掉頭就走,緊跟着後頭,宋青書還不斷大聲嚷嚷追問着,聽的那師爺更是麪皮發紫,氣的直哆嗦,腳步愈發快捷,轉眼就走沒影了,捂着肚子在帳內憋了半天,看宋青書一副無奈模樣回來,再也忍不住的邱明乾脆大笑着跳了起來,對着宋青書抱拳就是鞠一大躬。
“渠帥,您老真是絕了!算無遺策啊!這回看那姓趙的還怎麼撐?哈哈哈,跟咱們搶軍功,活該那姓趙的被打的屁滾尿流,這回就算他不死,也得脫層皮,哈哈哈哈!”
看來官兒也不是那麼好當的,看着邱明解氣的昂頭大笑,宋青書忍不住好笑的搖了搖頭。
“行了,好戲還在後頭呢!”
…………
接下來幾天,忻州城都處於一片詭異的平靜中,這曹操也不知道不甘心還是怎麼着,要是平常,啃不下大城,農民軍早就該退兵了,可他們這六個營就是死盯在忻州城下,也不攻城,就是派軍四處劫掠。
河邊的一連串上好田莊到底被搶了,這趙勝又是好幾次派人來,這次要求更過分,叫邱明主動進攻農民軍,趕緊把他們打出去,宋青書倒也沒拒絕,只不過每次都讓趙巡撫給寫個條子,蓋上大印,是他讓雁門關援軍註定進攻的,打了敗仗責任也是他背,趙慶哪兒肯?事兒就一直僵持了下來。
一直拖到快八月初了,戰場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南面,山西總兵親自帶領一萬一千多山西鎮邊兵從南面的水門關北上,從太原盆地包抄到了曹營後面,同時定襄城援軍亦是湊齊了三千人馬,由分守定襄參將姜鑲率領,壯着膽子西進,這下曹操可就方了,忙不迭的嚮往雲中山方向撤軍。
可進來好進,出去可不好出,忻定可是山西鎮防禦北方蒙古的第二道防線重鎮,太原以北的山裡不知道修了多少堡壘,在盧板寨,曹營和革左五營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棒子不得不退回來,八萬農民軍就這麼像三個手指頭捏着的田螺一樣,被死死困在了忻州府這個狹小地帶之間。
雖然不知道現在曹操羅汝才的臉色如何,不過每天看着對面亂成一團的旌旗,就夠宋青書幸災樂禍好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