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月白襦裙的小姑娘坐在對面，眼睛哭得都紅了，活像一隻小兔子似的。
冥魅看着玄寧，怎麼也不能理解帝俊面對這麼一個我見猶憐的人兒竟然能剋制得住。
“他不娶你，你跑到我這兒來也沒用啊。”按了按眉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幫她，“我從前也不知道他脾氣這麼倔的。”
“是你說幫我的，可是你走之後他對我態度更差了呢，姑姑，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玄寧不知道該怎麼辦，索性將事情賴到她身上。
“什麼叫我說了什麼，我當然是勸他從了你啊，我連酒都幫你備好了，你自己沒成功怎麼還怪我呢？”冥魅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這樣想自己，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桃花釀，躍兒孃親手釀的。”
“那酒有什麼特別的麼？又不是放了迷情香，姑姑，你怎麼不把迷情香給我來一點。”一臉怨念地看着她，玄寧攤開手來，“要不你現在給我點兒，我再回去。”
拿着扇子打開了她手，冥魅簡直要氣死了，“沒出息，他要知道這香是冥府的，以後又要來找我們麻煩了，你就不能想個聰明點兒的辦法麼？”
“之前跟冥躍一起騙嫿棠的時候我瞧你機靈着呢。”
想起那日在婚禮上的場景，自己的女兒把新郎官兒搶走了，帝俊表面生氣，但到底沒有派人去追。除了他根本捨不得玄寧之外，可能也是因爲當時一襲嫁衣的小姑娘撲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讓他分身乏術。
“你當晚怎麼沒睡了他，多好的機會。”
絞了絞手指，提及那天的事情，玄寧不自覺地就紅了臉。
那日她跟帝俊回到了九重天，明明心裡是高興的，可還是故意耍脾氣不吃飯。伺候的仙娥拿她沒辦法，只能請了天君過來。
玄寧還記得他當時一面不停舀着粥，一面勸她，“三界的好男兒多的是，不非得嫁給泰山府，那地方瘴氣重，人也討厭得很，你放心，舅舅一定給你再尋門更好的親事。”
“那你當時爲什麼非要把我許配給冥躍，你不是最怕臣子們勾結黨羽了麼？”存心怪他，畢竟是他耽誤了自己，他總要負責的。
而帝俊越愧疚，她提的條件他就越不能拒絕。
“你娘當時出了事，我是爲了寬慰你爹......”
“所以還是泰山府好，泰山府的公子身份尊貴，三界之中無出其右者，可他們現在悔婚了，你要我嫁給誰？”
被她噎得沒了話，玄寧說得沒錯，且他也不能跟她解釋玄深當年做得那些荒唐事，更不能告訴她自己是擔心那兩家反睦鬧出亂子，這才用她去平衡的。
玄寧不過是他的一個棋子，爲了保住他的帝位，這纔有得這門親事。
一想到這兒就更覺得對不起她，她是她一手養大的，即便他再沒有心，可是這些年的陪伴也都是實打實的。
他習慣了玄寧在身邊一口一個小舅舅地跟他撒嬌，磨着他帶她到處玩兒，小姑娘現在所掌握得一切術法都是他教的，一招一式都頗合他的心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擔憂，怕留她在身邊會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咬了咬牙，還是想把她推出去。
“泰山府不是還有別的孩子麼，冥耀，晏棠......”
“冥耀定親了！你爲了給鮫人體面，定了泰山府的太子爺，再說了，他們兩個小我那麼多，你不要總讓我嫁給弟弟，一個不靠譜，每個都不靠譜。”說着說着就又哭了，玄寧委屈，不是因爲自己沒人要，而是因爲他不要她。
“寧兒乖，寧兒不要哭，是小舅舅不好，小舅舅不該把你許配給泰山府.....”手足無措地哄着，他待她好，從小到大鮮少叫她哭，帝俊派了一堆人伺候這個小帝姬，走到哪兒都是前呼後擁，玄寧長到這麼大連跟頭都沒摔過一次，稍稍沒站穩就馬上有人肉墊子倒在一邊，生怕磕疼她。
這樣被捧在手心裡的姑娘，自然也是離不開一直照顧她的人的。
藉機賴在他懷裡不肯起來，玄寧把鼻涕眼淚全抹在了他身上，“小舅舅，你養我不是爲了什麼帝王術吧，你是真心對我好的對不對？”
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玄寧見慣了男人是如何平衡各方勢力的，那些人被他用各種方法制得服服帖帖，有些事情她也聽過不少。
比如他當年是怎樣拒絕了晚歸舟的當家，讓人家到現在都沒嫁出去。
她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一些。
“怎麼會，小舅舅永遠都不會利用你，你的婚事只聽憑你自己的喜惡，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對方一無所有朕就給他體面尊榮，對方身份貴重，你也不用怕他欺負你了，有朕給你撐腰，哪怕是個凡人，修羅道都不會叫他去。”
吸了吸鼻子，玄寧擡起頭來看着他，“真的？”
聞言忽然覺得有些吃味，帝俊挑眉，“難不成你還真看上了一個凡人？”
“姑姑嫁的就是凡人，我看崔姑父挺好的，對姑姑千依百順，我什麼時候去泰山府玩兒總是見他們夫妻和樂。”玄寧知道他吃醋了，心裡愈發得意，兩人在一起久了，他的心思顧忌她都清楚。
只是這一高興就忘了形，逮着崔鈺使勁兒誇，“可見凡人也沒什麼不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好個屁！”男人冷哼一下，明顯是生氣了，說的話也沒過腦子，“你姑姑那是退而求其次，三界之中，唯有閻羅殿的帝姬最美，可惜竟白白便宜了一個凡人。”
“若是沒有崔鈺，她紅線那段應該是朕。”
帝俊的本意是不想叫旁人把自己比下去，雖然他怕玄寧惦記自己，可也難受她惦記旁人。
誰想到這話聽在小姑娘耳朵裡就變了味道，好似他喜歡的人是泰山府的帝姬似的。
“難怪你要把我嫁去泰山府，因爲在你眼裡，姑姑什麼都好，愛屋及烏，那她家自然也是天下最好的去處，”氣哼哼將人推了出去，小姑娘一邊哭一邊罵，“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見你，我就是你討好別人的一個玩意兒，還不如棋子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