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千萬人中我無二
是夜，月華如雪，流光似幻。
李園跟一個被詛咒的女妖，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隊長”，面對如此美景，深感造化弄人。
所有的詩意，都發生在最不詩意的時候。
當此末世，網絡生物遍佈人間的科技世界，還能跟異時空的生物來一把復古的浪漫，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但是梭羅女妖被束縛住，歷經千年而不滅，就算是歷史化爲塵埃，她的執念仍然牢牢被鎖定在這片空間，萬虛之間一點實，她已經成了這處空間的基石和錨點，只有破除了她的執念，才能走出這裡。
“你懂我想要什麼，對吧？”
梭羅女妖看向李園的眼中充滿了期待，“我看過太多冠冕堂皇的人，其實他們的心裡都是空的，好害怕你也是這樣，那我會更加失望。”
“不敢說懂，但是我見了千萬人，千萬人中我無二，從來沒有人理解我的孤獨，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們是同病相憐？”
李園的眼光瞟向了外間那三個被開膛破肚的倒黴蛋，那都是讓梭羅女妖失望的下場。雖然自己不怕她，但能和平解決的事，何必要動手呢？
但是作爲一個被詛咒的妖女，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宿命，滿心所思所想，只是有人能夠理解她的處境，那是外人唯一能爲她做的事。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就像這花，你所看到的只是虛影，伸手去抓時，它們早已消散，所以求不得的情感，纔是人世間最真實的感受，你明白了嗎？”
梭羅女妖彈起了豎琴，樂聲跟着月光一起流淌，但是豎琴的音色，總覺得乾澀蒼白，缺少了激情四溢的暢快，也沒有深厚凝重的內涵。
漂浪者之翼的刀線，一瞬間劇烈震盪了千百次，把那朵花徹底震碎。
“當你生而爲人時，你的真情別人看不見，蛻變成妖，世人又只見你的恐怖，對你而言的求不得不是真愛，是沒人明白你的悲傷。”
那是……一把鑰匙。
～你想多了！
李園鬆開了她的肩膀，我想要的是什麼，你又怎麼會知道？
“浮生夢淺，奈何情深，徒留遺憾！”
這樣的情景和這樣的氛圍，渲染的是悲傷，逝去的無法留住，存在的又無法改變，所以她想有個人能明白她心裡的悲傷。
只是這些事，梭羅女妖怎麼會知道？以她的層級…….這本不屬於她能接觸的範疇。
就讓她做個夢也好，若是真能活在古詞的世界裡，那也是值得開心的事。
外面看到的輪廓都是假象，其實她沒有身體，說別人的心裡是空的，其實她自己本身就是空。
梭羅女妖拍着身邊玫瑰花鋪成的“地毯”，示意李園坐下來，眼裡投射出如星空一般璀璨的光芒，那裡面光芒流轉，世界生滅，好像經歷了許多個輪迴，讓李園甚至有點驚訝，這樣浩大的天體變化，就算是一種記憶，那也不該存在於梭羅女妖的意識中。
李園摘下了一朵玫瑰花，在梭羅女妖的鬢邊上比了比，隨即又拋向空中。
至於李園，自認爲是破局者，那麼這個隊長就是引路人。
梭羅女妖輕輕地揭開了玫瑰花編織的衣物，“只要給我我想要的，我也把你想要的給你，如何？”
原來是這樣。
“希望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李園想跟梭羅女妖解釋，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想到這裡，李園抓過梭羅女妖的肩膀，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
“對啊，悲傷！”
但在這空蕩蕩的身體裡面，有一道能量撐起了所有。
這纔是世界的真相。
至於去到哪裡，現在的李園還沒有能力去探查。
就像自己的大腦，現在還無法承載全部的深層意識，因爲那樣的體量，遠遠超出了人類器官承受的極限，只會造成神經網絡的崩潰，而梭羅女妖作爲一個被詛咒的生物，如何能承載這樣龐大的記憶？
並不是改變現在的處境，像是生老病死無法阻擋，生而爲人，大家能做的只是接受和好好地告別。
李園停下了刀，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梭羅女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真情付出得不到回報，千年的等待也沒人明白，因爲用情太深，而世人所見都太膚淺，因爲他們都是瞎子，是傻子，卻因此說你是瘋子，所以你說這個世界公平嗎？”
那不是我的詩，而且那也不是詩。
而花瓣裡面包裹的軀體，竟然也是……空的。
“那是至高神阻斷了宇宙間的力量，讓這裡成爲一個獨立的世界，而在在外界看來，這樣做等同於自我放逐，所以稱之爲棄宇宙。”
“什麼意思？”
李園的眼睛眯了起來，感覺難以置信。
“他？娜迦一族的後代，被詛咒的族羣再轉生，來到了棄宇宙之中，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所以是天生的關聯讓他又回到這裡，至於什麼是棄宇宙，”
眼淚從梭羅女妖的眼裡流出，又撲簌簌地落下，落到青石板上，它們卻變成了一簇簇的玫瑰花。
像極了人世間的繁華，聲嘶力竭的嘶吼背後，都是莫可名狀的空虛。
“你剛纔唸的那首……詩，我真的好喜歡。”
李園沉默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梭羅女妖的問題在哪裡，不過在開始表演之前，還有些問題要確認，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感覺有些悲傷？”
梭羅女妖接過了花，正想拿到眼前仔細端詳，那朵花忽然就碎了，變成了粉末。
李園指着委頓在地上，被扒開了上衣，袒露着胸膛的“隊長”，是他開啓了這一處時空，也是在其他三人死後，唯一的倖存者。
李園握着刀的手輕輕顫抖，漂浪者之翼因此發出了沙沙聲響。
“原本就不存於世，我所有的努力，也只是想要留下一絲存在的痕跡而已。”
花朵悠悠然落下，漂浪者之翼把它接住，橫放在刀身上，遞到梭羅女妖的面前。
這是……
梭羅女妖淚流如雨，哭的渾身都在顫抖，根本停不下來，“雖然很悲傷，但感覺就是我，如果能重活一次，我希望是，活在你的詩裡。”
這個女妖有古怪，所以堅持到現在，不僅是詛咒和執念，她的身體裡，有另外的玄機。
“你現在對我有興趣了？”
搞清楚他爲何來到這裡，也同時就知道了，空明藏裡的空間導向規則。
梭羅女妖看着李園，一臉的懵懂，更多的卻是好奇，這個男人帶給她完全不一樣的感受，讓她隱隱覺得看到了新世界的一角，也看到了希望。
梭羅女妖嘆息着，身影開始變得虛幻，這是即將消失的徵兆，執念被解開，她也無法再在此間駐留。
李園少有地對別人進行心理疏導，這個女妖很傻，因爲她想要的東西根本不存於世。
似微風吹過樹梢，似細雨落入池塘，所有細微之處的迴響，卻統統被這個世界忽略。
梭羅女妖說着，全身的花瓣散開，飄蕩在空氣中，跟着就沒有一點遲疑，毅然決然地消散，化作青煙。
至高神把這個世界從外界隔絕開來，然後，爲了清除宇宙高層殘留的勢力，所以發動了輝煌的遠征。
包括她的外形，所有的執念，以及維繫着一片空間存在的本源。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悽然北望。”
“我原本只是，世間的一重幻影啊，”
“這個人跟你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他會被帶到你所在的空間？”
查爾斯親王說過，空明藏裡藏着通往另外時空的鑰匙，李園本來是一萬個不信的。
但是現在看到的這一幕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啪啪打臉。
難道這就是通往另外時空的鑰匙？
那豈不是說明，自己以往的認知都是錯的？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每一個參賽者的第一關，都是要找到通往下一個關卡的鑰匙。
而這個鑰匙，只在空明藏中有效，最後的最後，所有的線索歸一指向終點，而那裡，纔是V後和查爾斯關心的秘密所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