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
李定國指指正在彈琴的明月,寒星兩位姑娘似乎有些感慨。
“在你的眼中,她們不該是財貨嗎?”
李定國點頭道:“是財貨,也是江山。”
“你那個義父就是一個爛慫!這纔是我不願意跟你走的原因,我只要一想到要在他的麾下聽令,明天都要見到他那張令人噁心的嘴臉,我可能會被活活餓死。”
對於雲昭的出言無狀,李定國並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道:“就是這個你口中的爛慫給了我第二次性命。”
雲昭笑道:“你欠他一條命而已,還他就是了,算得了什麼大事。”李定國道:“你們讀書人都這麼薄情嗎?”
雲昭道:“是啊,這是一個大問題,書讀的多了,就會發現天地很大,人間的事情錯綜複雜遠非簡單的有恩報恩所能說的清楚地,也就有了給自己找藉口的法子。
道理總是不怎麼近人情的,人情是盲目的,幫親不幫理就是這麼出來的,他不合理,卻讓人心裡舒服。
定國兄,你一腔熱血要給天下窮苦人打出一條活路,你那個爛慫義父可不這麼想,他準備投降了,準備接受招安了。”
李定國嗤的笑了一聲道:“就算我義父想要招安,明皇帝能願意?我們掘了他的祖墳。”
雲昭笑道:“明皇帝會願意的,此時此刻,只要能讓天下安定,讓朱家王朝能延續下去,他一定會願意的。
而且,這是你義父目前唯一能走的一條路。”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又如何得知接受招安是我義父唯一的路?”
“玉山書院有一個很大很大的沙盤,沙盤上標註了天下地理,也標註了天下勢力,我們在沙盤上模擬了數百次,給你義父找了不下一百條出路,可惜,最後我們所有人還是認爲,你義父會選擇接受招安。
藍田縣甚至做好了跟你們做生意的準備,用除過糧食之外的東西把你們手裡的財貨通通交換出來,從而讓藍田縣變得更加的富裕。”
李定國有些感慨的道:“很想去玉山書院看看,我很想知道一羣讀書人是怎麼用一個沙盤來揣摩天下人行事規則的。”
雲昭笑道:“用算學。”
李定國皺眉道:“馭神算而測無常?”
“雲昭把這種事情稱之爲大數據!”
“大數據?”
“所謂的大數據就是儘量的蒐集一個人的生平以及他做事情的方式,儘量從這些行爲方式中總結出一個人思考事情固有的習慣。
然後儘量的考慮到周邊的影響因素,最後從一堆亂麻中理出頭緒,預測出一個人對一件具體的事情的判斷。”
“很準嗎?”
“放在普通人身上只有三成,由於你義父乃是天下巨寇,所以,對他的數據就比較多,也更加的詳細,所以,準確率就更高,再加上一些前瞻性的判別,我以爲對你義父的行爲方式,玉山書院可以預測到八成左右。
也就是因爲我在上課的時候對你義父有深刻的認知,所以,我才稱呼他爲爛慫義父。
他的行爲永遠都遵從自己的獸性,而非人性,他出身軍伍,所以對狼文化極爲推崇,所以就表現在他的日常生活中。
別的也就罷了,僅僅從他佔有女人的數目來看,這就絕對是獸性的,很少有人性表現出來。”
“你爲何不說他殘暴?”李定國的臉色難看至極。
“殘暴對玉山書院研究室來說,是一個沒用的狀物詞彙,他們只要冷冰冰的數字,不要任何帶着情感的東西。”
“有專門針對我的大數據嗎?”
雲昭搖搖頭道:“每次建立起一個人的大數據,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搜集這個人的日常,以及他的行爲方式,不但危險還艱難。
所以,他們目前的目標是最重要的人物,你雖然英勇善戰,還排不到這個名單上。“
“你知道雲昭爲何要出十萬兩銀子買我嗎?”
雲昭笑了,指着李定國道:“當初縣尊提出這個要求之後,玉山書院立刻就做出了研判,他們認爲目前的你,其實不值十萬兩白銀,準確價值應該在四萬三千兩左右。
也就是說,藍田縣付給你四萬三千兩的銀子邀請你來藍田縣是一個合適的價格,你來藍田縣做事,也會創造出這麼大的價值。
縣尊考慮到你今年只有十七歲,認爲你還會有成長,所以就把價格開到了十萬兩。
定國兄,不妨考慮考慮,真的很優厚。”
“我一直認爲孫可望要強過我,爲何你們會認爲他只值五十兩銀子?”
雲昭皺眉道:“五十兩銀子已經不少了,一個縣令一年的俸祿只有銀子三十四兩,祿米四十一擔,鹽十一斤,以及柴炭五百斤,公中還要擔負他以及家眷的住宿,公車,騾馬,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很豐厚了。”
“孫可望長於內政!”
“玉山書院裡長於內政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像孫可望這種的,說實話,在玉山書院大比中估計連三百名都排不進去。”
“你算老幾?”
雲昭羞愧的揉搓一下面孔道:“慚愧,慚愧,兄弟位列第一百三十七位,不是我實際操作不成,而是我理論基礎太差,我從八歲起開始背誦三十卷《大明律》,到現在,都背不全。
爲了這東西,我的手曾經被先生無數次的用戒尺打成了豬蹄,背不下來就是背不下來,這沒辦法。
你知道不,整部《大明律》有這麼厚一摞子。”
雲昭擡手比劃了一下《大明律》的厚度,即便是心如鐵石的李定國,也端起酒杯敬了雲昭一杯酒以示憐憫。
“我治理內政不如孫可望,說實話,上了戰陣武力也不如艾能奇勇猛,爲何我會價值十萬兩……不,四萬三千兩?”
見李定國終於不認爲被人貼上十萬兩的標籤是一種羞辱了,雲昭笑道:“據我所知,你有成爲名將的潛質。”
“名將潛質?”
“沒錯,艾能奇比你勇猛的原因是因爲他敢讓部下去送死,你不會,你憐惜部下,總想方設法的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少死幾個,在這種想法下,你還能達成目標,這就是你值錢的地方。
藍田縣裡的人命金貴,雲昭消耗不起,如果選一些人來當將軍,你這種人就很好,艾能奇不成。
如果僅僅是找艾能奇這種人,雲氏多得是,不論是雲虎,雲豹,還是雲蛟,說實話都不比艾能奇差。
驅趕着流民成羣結隊的去城下消耗官軍的箭矢,炮子,守城器械,等流民死光了,大軍再一擁而上,這種作戰的法子,藍田縣不會要。”
“你真的不擔心我把你與我合夥搶劫明月樓的事情告知官府嗎?”李定國在聽了很多藍田縣的秘聞之後,心中雖然驚駭,麪皮上卻不起波瀾,繼續威脅雲昭。
“剛在很擔心,現在不了,一來呢,你是李定國,你做事需要我這種無名小卒當助手嗎?
二來,我是玉山書院的人,我有無數的先生跟長輩以及同窗,他們是瞭解我的,知道我不會幹這種事情。”
雲昭攤攤手似乎有些心安理得。
“你確實參與了。”
“沒錯,當我把搶劫來的錢,安排進扶持農夫專項錢財裡之後,我的先生,長輩,同窗,還是認爲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玉山書院要求每一個學子都要爲藍田縣的發展建功立業,你也知道,我家出身綠林,不用搶劫,難道要去經商不成?”
“你到底是誰?”李定國坐的很標準,腰背挺拔,氣如青松。
“我?小平山黃氏一族長子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