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勝寺一名靈寶寺,因太宗皇帝駕崩之後,這裡又成了安置嬪妃的地方,又名崇聖寺。
西安就這點不好,隨便拖出來一處景緻,便有連篇累牘的歷史需要知曉。
但凡是遊覽這些地方說不出一兩樣歷史典故,就會被人家嘲笑,歸類於無知之輩。
金勝寺最出名的就是五百羅漢,以及盛唐時期皇帝在這裡爲新科進士們舉辦的“櫻桃宴。”
金勝寺五百羅漢模樣詭異,高鼻深目,與中原人的模樣有很大的差別。
如果是雲昭來了,他多少還能說出一些佛陀的來歷,現如今,來的是高傑,他就對這些烏漆嘛黑的羅漢塑像毫無感覺。
山門口的韋馱抱着金剛杵,這意思是山門大開,迎四方僧侶來金勝寺掛單求學,講經,並可以在這裡白吃白喝三天。
高傑看看佛像,微微一笑,便快步走進了金勝寺。
他很快就找到了雲昭需要的那座“大秦景教中國流行碑”,高傑對碑文不感興趣,對上面的書法含義也沒有多少興趣,繞着這座碑轉了一圈之後,就朝左近的小沙彌雙手合十施禮道:“我欲拜見曇秀長老,小師傅可否爲我引薦?”
正在掃地的小沙彌雙手合十還禮道:“住持不在寺中,隨張府尊去龍首原祈雨去了。
不知施主有何要事,住持不在,管院師傅在。”
高傑擡手摸摸小沙彌的光頭,從袖子裡掏出兩個柿餅放在小沙彌的手裡道:“我該怎麼才能把這塊碑弄走呢?”
小沙彌正幸福的咬着柿餅,聽高傑這樣說,就連忙道:“給管院師傅十兩銀子。”
高傑愣了一下,馬上蹲下來平視着小沙彌,又從袖子裡摸出一顆雞蛋,拍在小沙彌的手裡道:“可是,我沒有十兩銀子,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小沙彌迅速的將雞蛋塞到懷裡,小心的左右看看又低聲道:“你可以給看後門的師傅一擔麥子,他就會在天亮前放你們進來,趁着師傅們早課的時候,趁機把石碑拉走。”
高傑呵呵笑着從袖子裡又摸出一兩銀子拍在小沙彌的手裡道:“你長得清秀乖巧,人又老實,我想讓你賺這筆錢,你看怎麼樣?”
小沙彌的呼吸明顯的變得粗壯起來,瞅着高傑看了片刻,就丟下掃帚跑了。
高傑瞅着小沙彌遠去的背影,一點都不擔心,回過頭專心的看雲昭想要的這塊石碑。
這塊石碑高一丈,寬三尺,厚半尺,加上雲頭底座,重量不下一千斤,高傑琢磨了良久,都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塊石碑神不知鬼不覺得弄出金勝寺。
正在他想辦法的時候,那個小沙彌氣喘吁吁的來找高傑,站在高傑身邊喘息半天,才斬釘截鐵的道:“再加二兩銀子,明日天明之前,在西牆根取石碑。”
高傑無聲的笑了一下,摸摸小沙彌滿是汗水的光腦袋道:“好,一言爲定,我再給你們加二兩銀子,給你們湊足五兩。”
小沙彌的一張小臉漲的通紅,半晌才道:“這四兩銀子我們要銅錢,洪武錢!”
高傑笑道:“沒問題,我們說好了,明日天亮前,我在西牆根取石碑!”
小沙彌見高傑要離開,擔心的低聲道:“明天記得來啊。”
高傑笑着揮揮手。
“明天記着帶錢來!”
高傑又從袖子裡摸出幾枚銅錢丟給了小沙彌,然後就出了金勝寺。
回到客棧,雲楊正靠在門框上目不轉睛的瞅着一個年輕的婦人,高傑回來了,他都沒有發現。
高傑順着雲楊的目光看過去,就呵呵笑着來到婦人背後,在她的肥臀上拍了一巴掌,引得婦人一聲驚叫。
高傑怒道:“吼什麼吼?害得人家將爺爺當採花大盜。”
婦人上下打量一下高傑,驚恐的表情迅速變成了媚笑:“人家可是良人。”
高傑從袖子裡摸出一兩銀子丟給婦人道:“陪我兄弟一晚!”
婦人忙不迭的接住銀子,有些失望的道:“不是官人嗎?”
高傑指指靠在門框上的雲楊道:“那纔是正主。”
說完話,就重新回到客棧,對一臉呆滯的雲楊道:“你忙你的,明日天亮前我去一遭金勝寺。”
雲楊瞅着含羞帶怯走過來的年輕婦人,所答非所問的道:“你剛纔說了些了什麼?”
高傑笑道:“爺爺們到了這人世間,自然要過的快活,一個半掩門的婦人而已,喜歡了就去問,你什麼都不說,她們可沒膽子找上門來。”
眼看着有眼色的夥計把年輕婦人領去了雲楊的房間,雲楊忽然一把扯住高傑的脖領子道:“我可以胡來,你要是敢傷了秀秀的心,小心阿昭不饒你。”
高傑撕開雲楊的手淡淡的道:“我什麼女人沒見過?不用你來告誡我。”
說完話拍拍雲楊的肩膀道:“趁着沒成親,多快活幾次,成親之後,就沒必要了。”
說完話,高傑就踩着輕鬆地步伐回房間了。
自從來到雲氏,高傑覺得很舒服,不錯,就是很舒服,雖說雲氏的規矩多了一些,卻上下一團和氣,在這個集體裡面,高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東西。
心境也從最開始一心賺錢變成了喜歡在這裡做事。
不是純粹的賊寇這讓高傑覺得快活,回想起自己差一點去了延綏找李洪基,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披着官府的皮敢強盜的買賣,是高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至今,他覺得自己還活在夢裡面。
當了強盜,就要按照強盜的規矩行事,現在既然不算是強盜,自然沒有必要把自己活的聲名狼藉,免得將來給子孫留不下一個好名聲。
這一夜,雲楊累極了!
四更天的時候,他還是以強大的毅力從牀上爬了起來,丟給那個睡眼惺忪的婦人一錠銀子道:“回家去吧。”
婦人二話不說,撿起銀子匆匆穿好衣裳就離開了客棧。
高傑坐在一輛兩匹馬拉着的貨車車板上抽着煙,見雲楊從客棧裡出來了,就對其餘的六個弟兄們道:“走!”
雲楊跳上馬車,高傑瞅瞅疲憊的雲楊道:“男人跟女人就那麼點事,你彆着迷。”
雲楊怒道:“我這不是起來了嗎?”
高傑把煙鍋子在車轅上磕一下道:“男人是要幹事情的,幹好了自己的事情,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這兩者不可顛倒。”
雲楊多少有些羞愧,低下頭沉默片刻道:“我今天沒忍住!”
高傑輕笑一聲道:“現在沒忍住沒關係,以後要是在緊要關頭沒忍住,那就糟糕了。
我在鏢局的時候就是沒忍住,這才被人家從延綏追殺到西安,不過,那一次沒忍住對我算是好事,沒有那次的事情,我就沒機會進藍田縣。
等這件事辦完了,我想回一遭米脂縣,把我老孃接回來。”
“不怕鏢局追殺你了?”
“狗屁的鏢局,聽說都從賊了,現在我們是半個官,正好風光回米脂縣。”
“沒聽說,你有老孃啊?”
“我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怎麼可能會沒有老子娘,只是米脂那個地方太窮,出來討生活而已。”
從客棧到金勝寺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雲楊躺在車板上小憩片刻,等馬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就睜開了眼睛,警惕的瞅着四周。
此時,寺廟的晨鐘悠悠的響起,和尚們誦經的聲音隨着鐘聲一起迴盪在寺廟裡,有說不出的肅穆莊嚴之意。
西牆根上有一個狗洞,此時此刻被人擴大了很多,一個小沙彌披着單薄的僧衣,瑟瑟發抖的站在狗洞外邊,見高傑一行人來了,就攤開手道:“錢呢?”
高傑嘿嘿笑了一聲,就丟給小沙彌一個錢袋子,四貫錢的分量不輕,小沙彌卻硬是抱住了這一袋子錢,打開袋子就着微薄的晨曦看過錢之後,就低聲呼喝一聲。
只聽牆裡面傳來衆人用力搬運重物的聲音,不一會,那塊高傑早就檢查過的“大秦景教中國流行碑”就緩緩地從狗洞裡冒了出來。
高傑等人立刻接手,用槓子擡着將石碑從狗洞裡拔出來,最後齊心合力將石碑安頓在馬車上,用繩子綁好,蓋上油布。
小沙彌面色緊張的抱着一袋子錢警惕的站在狗洞前邊,只要高傑他們有什麼不對,他就會鑽進狗洞。
高傑從懷裡掏出一袋子柿餅丟給小沙彌道:“你要是不喜歡留在寺廟裡,可以跟我們走。”
小沙彌躬身道:“阿彌陀佛,小僧已經以身許佛,不再有它念!”
高傑見小沙彌不爲所動,便笑了一聲趕着馬車一頭鑽進了薄薄的晨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