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少這段時間做的主要工作就是平衡卓囉跟鮑承先的力量對比。
當卓囉甲喇的實力遠超鮑承先的時候,卓囉就是着這片土地上的主人,即便是鮑承先的官職更大,也是使命的施行者,但是,在建州人眼中,鮑承先就是一個家奴。
卓囉或許明白做事情比誰上誰下更重要,指望他手下的五百個悍卒也同樣理解這完全不可能。
在這個時候,錢少少要做的就是不斷地削弱卓囉的實力,加強鮑承先的實力,最終讓鮑承先的實力佔優。
當然,削弱卓囉的實力的前提就是要損害蒙古王公們的利益,讓卓囉變成大明地界上的李洪基,張秉忠,讓鮑承先變成那些被雲氏架空權力的大明官員。
然後,錢少少才能藉助鮑承先的名義,繼續擴建他的歸化城,這纔是最簡單有效省力且隱蔽的擴展方式,同時也能給脆弱的歸化城贏得足夠多的時間。
此時的蒙古草原上,實力最弱的不是錢少少,自從高傑的大軍進入草原之後,他實際上纔是草原上最強大的一股力量。
當高傑率領的雲氏三千本部人馬進入草原之後,他們就以建州人的名義在草原上燒殺搶奪,僅僅進入草原一個月,躲在陰山腳下過冬的蒙古部族就消失了三個。
開春就要重新修建歸化城,這是鮑承先的職責,雖然正白旗旗主多爾袞嚴重反對,黃臺吉依舊下達了重新修建歸化城的命令。
被‘建州人’劫掠的蒙古人失去了牛羊,失去了帳篷,失去了所有的財產,於是,草原上第一股流民出現了。
更有一些部落畏懼‘建州人’不得不在青草還沒有長出來的情況下,開始了悲壯的北行。
找不到更多的可用的蒙古人,鮑承先就只能大批引入流浪的漢人,來開墾土地種植糧食,其中以山西,陝西,河北流民最多。
他們分別從山西殺虎口;陝西府谷口;河北獨石口,涌進草原,意圖尋找一條可以活下去的生路。
當錢少少通過鮑承先讓剛剛成立的“滿清”有條件的同意了大明流民進入蒙古爲他們種糧食。
錢少少又通過洪福,盧福兩大管家,讓大明邊軍不再阻撓流民進入歸化城一帶。
一時間,“走西口”就成了一股風潮。
這就是雲昭期待的一個好結果……改變口外土地上的人口構成。
不論是遠在盛京的黃臺吉,還是遠在北京城的崇禎,他們只知道流民在向口外遷徙,卻不知道,玉山書院的一百個年紀過了十五歲的少年人,也早在去年秋日,就已經離開了玉山書院,悄無聲息的加入進了移民潮。
這些熱情,爽朗,能幹,且識文斷字,並且能解決流民們一路上遇見的很多麻煩的少年人,很自然的成了流民們的首領。
在他們的帶動下,有更多的少年人聚攏在他們身邊,發誓要爲流浪的鄉親們找到一條活路。
僅僅爲了讓這一百個少年成爲流民中的領袖,雲昭將來自草原收益的九成提供給了這些少年人。
然而,流浪的鄉民們更加的相信自己的宗族,相信自己的鄉親,不好改變這些流民們的想法,少年人就改變了自己,紛紛通過認親,拜親,甚至有幾個在路上就娶了人家閨女……
在流民羣中,有能力的人很快就能脫穎而出,當這些脫穎而出的簡單的流民領袖們見面之後,詭異的發現,大部分的流民領袖似乎都是年輕人。
從大明國土越過長城的過程,也是一個融合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很多年高德劭的長者領袖們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少年人。
少量不是年輕人統領的流民隊伍總會遭受很多的磨難,有的會被邊軍盤問,鎖拿,有的會被賊寇劫奪,即便是能勉強來到關外的人,他們才發現,自己面臨的困難更是前所未有的大。
年輕人帶領的流民團隊,很容易找到一塊土地居留下來,或者會有朵顏部的人帶領他們去歸化城工地。
十五歲的張國柱對自己的姓氏非常的不滿,自從爹拿了玉山書院八十斤糜子,將他跟妹妹丟在雲氏莊子扭頭就走以後,他就對自己的姓氏非常的不滿了。
當年十歲的他已經開始懂事了,因爲長得矮小,爹爹一定要說他才七歲……爲的就是能把他賣掉,畢竟,雲氏當時說過,只要八歲以下的孩子。
妹妹哭得很悽慘,張國柱卻沒有哭,卻真正的絕望了,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爹不要他了。
就在他以爲自己跟妹妹要過傳說中很悽慘的日子,沒想到,他們來到雲氏乾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吃飯!
而且是糯香綿軟的小米粥……他跟妹子那一天喝粥喝的肚子都要炸開了。
“國柱,劉炳香一家子準備脫離我們。”一個黝黑的少年匆匆的過來,打斷了張國柱的思緒。
張國柱露出一嘴的白牙笑道:“狗蛋,他們家爲何要脫離我們?”
叫狗蛋的黝黑少年道:“劉炳香家的勞力多,他們不願意跟我們一個鍋裡攪和着吃飯。
我勸過他了,他讓我滾蛋,還說蒙古老爺爲人和善,只要他們一家肯賣力氣,過不了多久,就有好日子過。”
張國柱愣住了,過了片刻才道:“蒙古人和善?”
狗蛋點點頭道:“劉炳香說了,蒙古老爺對他笑來着,他想給這個蒙古老爺種地。”
張國柱笑道:“你去問問還有誰不願意跟我們在一起願意直接去找蒙古人給人家當奴僕的。
問清楚之後,就立刻把他們趕出營地,這樣的人我們不要,有一個算一個,我們不要。”
狗蛋嘿嘿笑道:“這得你自己去。”
張國柱隨着狗蛋回到了營地,此時,營地裡已經鬧翻天了,劉炳香帶着自己老婆跟三個兒子帶着自己的傢什正在跟幾個老漢糾纏,聲音大的快要吵破天了。
一個臉上有抓痕的老漢見張國柱來了,就一把抓住張國柱的手道:“國柱,快勸勸劉炳香,他們一家不能走,這蒙古人就沒安好心。”
不等張國柱說話,劉炳香就罵開了。
“你張國柱一個慫娃知道個啥,一羣人守在一起誰家能僱傭的了這些人?我看蒙古老爺和善的緊,剛纔還對着我笑嘞,那個蒙古老爺驅趕的牛羊也多,定是一個富戶,我家的大娃,二娃都是放羊的好手,你要是敢壞了我們的好事,我,我跟你拼了。”
張國柱冷漠的瞅瞅跳着腳叫罵的劉炳香,又看看劉爺爺臉上被劉炳香婆娘抓出來的血痕,扶着劉爺爺道:“他願意去,我們也攔不住,劉爺爺,您就讓他走,路好路壞都是自己選的,我們盡到同鄉之情就好了。”
劉爺爺一臉的無奈,劉炳香卻挑着大拇指道:“到底是讀過書的相公,就是通人性,放心,等我們一家站穩了腳跟,也能接濟鄉親們不是?
黑娃!我們走,那個蒙古老爺還在等我們嘞。”
眼看着劉炳香一家挑着擔子,推着獨輪車離開了營地,劉爺爺跺跺腳道:“這是幹啥嘞!”
張國柱對劉炳香一家的離開並沒有多少惋惜的意思,就是這個劉炳香總是指責他一個外姓人領着一羣劉姓人東跑西顛的沒賺到好處。
一個集體裡有這麼一戶人家,不如沒有。
張國柱的營地裡共有流民三百四十七口,走了劉炳香一家七口,正好變成一個整數。
見劉爺爺等一干支持他的老人一個個都有些垂頭喪氣,就笑着對劉爺爺道:“我剛纔已經找到了朵顏部的漢人管事,他給我們劃分了一塊地,最晚到明天午時,就有種糧發放下來,還有牛!”
劉爺爺吃了一驚,一把拉住張國柱道:“有牛?”
張國柱岔開雙手笑道:“十頭!就是這蒙古牛不會耕地,還需要劉爺爺你們好好調教一下啊。”
劉爺爺一把扯過一個骯髒的老漢道:“劉二牛,這事還要交給劉二牛,他侍弄牲口可是一把好手,多不聽話的牲口到了他手裡都會服服帖帖。天爺爺啊,有了牛,我們算是可以在這裡活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