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鵲巢鳩佔
“吳榮被張春打的尿褲子了。”
一個長着一對漂亮兔子牙的女學子將剛剛從擂臺處得到的消息告訴了雲昭跟徐元壽。
雲昭瞅一眼徐元壽道:“一代不如一代,第八屆的前二十名,被第四屆的五十名打的尿褲子,先生,你們鬆懈了。”
兔子牙女學生瞅着雲昭道:“是一個打三個,何平安跟龔元生也被打的很慘,縣尊,您說,要是韓陵山跟韓秀芬出手會是一個什麼模樣?”
雲昭衝着這個可愛的矮個子學生笑了一下道:“那兩個變態不會跟學弟,學妹們鬥毆的。”
女學生拍拍自己的平平的胸膛道:“幸好不在第一屆。”
徐元壽臉色陰沉指着門口對這個兔子模樣的弟子道:“滾出去!”
女學生吐吐舌頭對雲昭道:“我叫安慧!我會進政務司,別忘了。”
雲昭笑吟吟的道:“記住了。”
然後,安慧就蹦蹦跳跳的離開了山長的辦公室。
“她在拍我馬屁!”
雲昭笑着對面黑如墨的徐元壽道。
徐元壽平靜的端起自己的茶壺喝了一口水,只是顫抖的手暴露了他不平靜的心情。
“您已經生了三個孩子,算得上子孫滿堂,要不,您把心思全用在教學上?”
徐元壽握着茶壺的手顫抖的越發厲害了,放下茶壺指着門口吼叫道:“滾出去!”
雲昭站起身,伸個懶腰道:“喝枯茶刮油水,肚子餓了,書院食堂該開門了吧?
我今天看到有學生拿雞蛋當暗器使用,看來書院的食物已經多的吃不完了,以後,書院的食料減去三成,這有助於學生們養成艱苦奮鬥的品質。”
徐元壽道:“那就從先生們的飯堂開始吧!”
雲昭點點頭道:“本該如此。”
說完,就如徐元壽希望的那般離開了辦公室。
張春一個人站在高高的擂臺上怒吼道:“還有誰看不起老子?”
臺子下面圍觀的學生一個個低下了頭。
雲昭高喊道:“開飯了。”
圍觀的學生們一個個如夢初醒,匆匆散去了,這一次,沒有人再對着張春吐口水,或者丟雞蛋。
雲昭瞅着散去的學子們的背影嘆口氣道:“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張春道:“如果在我們那一屆,明知不敵也會上場,哪怕是用車輪戰,也一定要把對手打敗,打倒,今天,只有四個人上臺,這讓我很失望。”
雲昭苦笑道:“最讓我失望的是那些排名第一,第二,乃至前十的學生們,一個個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肯上臺與你爭鬥,這纔是讓我感到心寒的地方。”
張春披上衣衫跟着雲昭離開了擂臺,此時,飯堂的晚飯鐘聲響了。
學生們如同渴馬奔泉。
“我上學的時候,吃的最多的還是糜子飯,每隔七天才有一頓豬下水吃,有時候是半個豬腳,有時候是一截豬腸子,有一次我分到了半個豬心,吃了足足三天。
至於雞蛋我從來沒有吃過,那時候我有一個心愛的女同窗,全給她了。”
張春瞅着小窗戶裡面的十幾種菜餚以及饅頭,大餅,白米飯,多少有些感慨。
“這才幾年啊,關中人似乎就忘記了飢餓是什麼滋味了,人人都以爲這些食物是他們該享用的,縣尊,這不對,要警覺。”
雲昭蠻橫的從那個胖的快要跟門一樣寬的廚娘手裡奪過勺子,給自己的米飯上狠狠的澆了兩勺子肉湯,再把勺子丟給廚娘道:“抖什麼抖?”
廚娘快要嚇死了,在廚子準備過來請罪之前,雲昭就端着自己的飯盤離開了窗口。
“好的東西永遠都留不下來,壞的東西就能無師自通,明天就開會,把所有的先生都找來,我就不信了,富裕的生活養不出好人才出來。
是我錯了,我就不該把前幾屆的土匪們派出去打什麼天下,他們就該全部留校,當先生!
從今往後,只要是他們人在玉山的,統統給我滾去授課!
否則,天下倒是打下來了,卻要留給一羣蠢蛋來禍害。”
雲昭的聲音很大,聽到的人自然很多。
這一夜玉山書院無人能入眠。
別人不能入睡的時候,正是雲昭可以酣睡的好時候,所以,他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今天的大書房裡靜悄悄的。
直到雲昭處理完手裡的文書,段國仁就在胳膊下夾着一本書對雲昭道:“我的課要開了,就不陪你們說閒話了。
縣尊,書院的先生們應該都在等你開會呢,不走嗎?”
雲昭搖搖頭道:“我不去!”
“還在生氣?”
“不是生氣,是失望。
都說生於安樂,死於憂患,這些人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我們現在還蝸居在關中呢,他們就已經認爲我們已經到了歌舞昇平的時候。
你去,告訴他們,我等着看他們的表現,嘴上說的我一句都不信!”
段國仁聳聳肩肩膀道:“也好,響鼓也需要用重錘。”
段國仁去了玉山書院,獬豸就把自己看了一整天的文書拿給雲昭道:“白蓮教已經爲我所用。”
雲昭看了半個時辰的南京周國萍發來的文書後,搖搖頭道:“告訴周國萍,白蓮教即便是再有力量,也不是我們這羣乾淨人能利用的力量。
白蓮教,彌勒教,這些人只會出現在我們的滅除名單上,命她不可牽扯太深,否則有噬臍之悔。”
“有沒有改造這些人的可能呢?”獬豸猶豫一下道。
“沒有可能!
他們走的不是正常的道路,不是一條前進的道路,甚至連倒退都算不上,他們走的是邪路,走了這一條路的人,就沒有回頭路了。
因爲,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是在用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被別人用他們的眼睛來替他們看世界。最終只能成爲一具具的行屍走肉。
這些人我們不要。”
“利用一下呢?”
“我怕髒了手!
告訴周國萍毀掉他們,立刻,馬上!”
獬豸見雲昭意志極爲堅決,想了一陣子,最終同意了雲昭的意見,開始草擬文書。
南京城。
從清晨開始有人賣花開始,秦淮河畔就縈繞着一股子甜膩膩的脂粉香氣。
史可法從一艘畫舫上下來,肉揉一揉發紅的眼睛,瞅着碧波盪漾的秦淮河嘆息一聲就乘車離開了這片溫柔鄉。
跟勳貴們打交道是離不開秦淮河的,他們已經習慣躺在萬花叢中與人商談事情。
昨晚的聚會是保國公朱國弼發起的。
他幾乎邀請了南京城中所有說得上話的勳貴以及官員,巨賈們,就連致仕在家的田舍翁他也沒有放過。
十餘艘巨大的畫舫被鐵鏈鎖在一起,鋪上木板之後,幾可跑馬!
在這片巨大的水上平臺,朱國弼邊歌邊舞,手持馬槊細數了雲昭的二十六條大罪,說到激動處,朱國弼鬚髮酋張,說到深情處他又潸然淚下。
天上明月皎皎,地下上百歌姬齊聲應和,滿座儒冠皆痛哭流涕,頓首北拜,希望王師可以克定關中,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不等諸人回魂,又有侯方域冷麪站出,褪去外袍,露出後背,舊有鞭痕入骨,道道清晰可辨,言說藍田雲氏賊心不改,駕馭百姓如馭牛馬。
又說,寇白門,顧橫波等名家盡落雲昭之手,被他淫辱之後,竟然發配青樓爲妓,門前車馬簇簇,恐不在人世久矣。
又說冒闢疆之流難以忍耐苦勞,不得不屈服雲賊之手,日日被賊寇褻玩,已經類同行屍走肉。
史可法聞言,不以爲然,但是,眼見江南士子羣情激奮,也就閉嘴不言。
張曉峰,譚伯銘兩人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聽到雲昭暴虐的淫辱寇白門等人之時,伸長了耳朵想要聽到細節,可惜,侯方域這個大才子卻一言掠過,讓人扼腕不已。
“可惜縣尊只許我們暗中滲透,不許我們擺開車馬征戰,這般好機會,若是有火藥千斤,定能讓縣尊的耳朵根子清淨不少。”
“也不用火藥,這些人今日能貶斥縣尊多狠毒,將來誇耀縣尊的時候就能多肉麻。
且把今日這些人的言論,詩詞,抄錄下來,編篡成書,將來按圖索驥的時候,看看他們的才學到底如何,能否把今天的所說,所寫圓過來,我想,那一定非常的有趣。”
“對了,你給知府大人,同知大人,通判大人安排好工作了沒有?”
“已經安排好了,知府大人明日要開始追查上元縣賦稅短缺兩成的事情,他的對手就是那個學曹操橫槊賦詩的保國公,應該有一番龍爭虎鬥,估計會忙到七月。
同知夏永彝要處理小孤山衛所兵亂,昨日還來信說小孤山衛所冒領軍餉,吃空額的事情已經嚴重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了,他準備重新整頓小孤山衛所,沒有三五個月的時間回不來。
通判陳大人對白蓮教在南京城中大肆偷盜幼兒一事已經暴怒的幾欲瘋狂,不但用光了知府大人手下的兵丁,就連我手裡的衙役也抽掉走了三成。
聽說,他一定要把那些孩童奪回來,根據周國萍這個白蓮教的大師姐說,那些孩子已經被送到了揚州,陳大人馬上就要去揚州辦案了,一定能把那些孩子救回來。”
譚伯銘嘿嘿笑道:“如此說來,偌大的應天知府府衙,就我們兄弟的官職最大?”
張曉峰笑道:“在未來的三個月的時間裡,你應該纔是應天府的知府。”
譚伯銘擡頭看着那些哀哀的抱着歌姬唱着歌的勳貴,官員,以及巨賈們點點頭道:“這世上總歸要有一些人來辦一些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