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活佛的光芒
“此爲萬世不朽之功業!”
段國仁瞅着那座山有些感慨。
“誰先死,誰先上去。”
“我死後把我的屍體封進去,以壯魂魄。”
幾個人對這那座山指指點點一番,就似乎忘記了這件事,但是,雲昭知道,他們都非常的期待。
這些人可以不要錢財,不要生前名利,但是,身後名,他們是一定要的,不論是寫在史書上的,還是鐫刻在石頭上的,這是他們唯一能聊以***的事情。
張國柱之所以這麼晚才從藍田城趕回來,原因是他走了一遭草原去看望了在草原上傳教散佈福音的大喇嘛孫國信。
如今,孫國信的信徒已經遍及草原,沙漠,經過他安撫的草原部族,不再驚慌,不再困苦,他們似乎都有了新的生活目標,也不再繼續北遷了。
“雪山,草原上,就該有牧民!”
這是孫國信的教義內容的核心。
“牧民只關心草場,牛羊,孩子,以及天上的雄鷹!”
這是孫國信傳教的基礎。
“我們願意向強者獻上禮物,但是,強者在收取了我們的禮物之後要愛我們!”
這是孫國信向草原部族傳達的和解信息。
“我們的天空足夠大,可以有無數的神祗,你信你的神祗,我信我的神祗,神祗從來都沒有要求人們獻祭他,只要求人們信任他。”
這是孫國信在爲所有宗教求得一席之地。
“國家統治我的肉體,我的靈魂歸於神祗。”
這是孫國信在信徒中傳播國家概念。
“無論我的身體受到了怎麼樣的虐待,我的靈魂最終將飛去白雲之上。”
這是孫國信在教義中教導牧民們忍耐。
“我來人間就是來受苦的,這並不妨礙我享受人間。”
這是孫國信在安慰信徒。
“刀劍,乃是不祥之物,我此生必定只用它來對付野獸,遇到人,我的刀柄會向前。”
這是孫國信號召牧民,放棄抵抗,張開懷抱擁抱每一個善良的人。
這些教義已經獲得了很多牧人的遵從,他們冒險從苦寒的北方,緩緩地向南進發,這一次,他們放棄了作戰,放棄了抵抗。
遇到藍田縣邊關的軍隊,他們也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不反抗,也不說話,當然,也不願意離開。
迤都哨所的百夫長裴林遇到的就是這種狀況。
兩百餘蒙古牧人趕着自己不多的牛羊抵達了迤都。
這羣人面對騎馬趕來的藍田邊軍沒有逃跑,也沒有組織作戰,在一位年長牧人的組織下,他們圍坐在一起,抱着膝蓋頌念“無論我的身體受到了怎麼樣的虐待,我的靈魂最終將飛去白雲之上”。
牛羊都瘦的不成樣子,駱駝的駝峰也是乾癟的,至於人,更是悽慘的沒法看。
頭髮結成氈的婦人,孩童,還是很害怕,他們不知道將要面對怎樣的未來。
一百騎兵圍住了這些人,卻並沒有發動攻擊,百夫長裴林對副手侯俊道:“你的活來了。”
侯俊嘆口氣道:“殺了多省事啊。”
裴林道:“殺了是省事,可是,這麼大的一片草原,不能只有我們這一百人吧?
自從高將軍跟建奴大戰一場之後,咱們的大軍走了,建奴大軍也走了,看這個樣子,咱們的大軍不會再回來了建奴也應該不來了。
方圓三百里之內只有我們兄弟駐守在這裡,這不是長久之計。”
侯俊道:“不是說要把內地百姓遷徙過來嗎?”
裴林坐在馬上擡腿踢了侯俊一腳道:“要不,把你的家眷遷徙過來?”
侯俊搖搖頭道:“這裡只適合放牧,不適合種莊稼,而且冬天冷的要死,我瘋了纔會這麼幹。”
裴林笑道:“是這個理,可是,這片土地我們就不要了?”
侯俊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的道:“那自然是不成的,這是兄弟們打下來的。”
裴林抽抽鼻子道:“你知道藍田城給我們送補給的靡費是多少?”
侯俊笑道:“這誰不知道啊,三比一。”
裴林嘆口氣道:“藍田城送過來三斤糧食,到這裡之後,只剩下一斤不到,送補給的過程中還時不時地有民夫被狼叼走。
代價太大了。
不送又不成,我們按照李將軍的命令,每年,爭取將哨所向北遷徙一百里,不出十年,從藍田城運送物資的時候,送十斤能到一斤就不錯了。
就是因爲這個緣故,我們才需要這些牧民,他們在這裡有牧場,我們也能就地獲得補給,這可能就是藍田的大佬們開始考慮接納這些牧民的原因。
去辦事吧,我們保護他們,他們給我們提供糧食,沒壞處。”
侯俊皺着眉頭縱馬來到那個領頭的老牧人跟前用蒙古語道:“你是他們的首領嗎?”
老牧人雙手合十道:“我們是莫日根活佛的信衆,是活佛讓我們來的。”
孫國信的大名早就傳遍草原,侯俊對莫日根這個名字還是知曉的,只是不知道這位大活佛也是藍田縣的超級大佬。
“從今後,你就是這羣人的里長了,你叫什麼名字?”
“巴圖。”
“好的,巴圖裡長,現在讓每一個牧人都到我身邊,我給你們頒發身份證明,有了這個東西,你們就能自由自在的在這裡放牧了。
每年冬至日收稅一次,放心,執行的是你們祖先成吉思汗的稅率,一頭牛,我們收取一條牛腿,每十隻羊,我們拿走一隻,駱駝以及其餘牲畜不收稅,以裡爲收稅標準。”
老巴圖吃驚的道:“一年?”
侯俊啞然失笑道:“總要給牲口長大的時間吧?”
說着話就從戰馬上跳下來,從馬包裡拿出厚厚一摞子硬紙片,當場寫了巴圖的名字,還標註了他里長的職務,最後用了一次都沒有用過的官印。
把硬紙片遞給巴圖道:“小心保管,千萬不敢丟了,要是丟了人家會把你們當成盜賊來對付的。”
巴圖手裡捧着硬紙片瞅着侯俊道:“我們可以在這裡放牧?”
說着話還用手指指廣袤的草原。
侯俊道:“哨所在你們東邊十里的地方,如果遇到狼羣,或者馬賊,就去哨所報信,我們會幫你們趕走狼羣,殺掉馬賊的。”
老巴圖高興地連連點頭,歡快的招呼同伴們快快過來,這一次,老傢伙很精明,連月子裡的孩子都抱過來讓侯俊填寫名單,順便給起個名字。
粗通文墨的侯俊想了好久,就把自己的小名給填了上去,於是,侯狗兒,侯一,二,三就很快正式出現在了藍田縣浩如煙海的戶籍名冊中。
交代完事情,裴林就帶着部下離開了這片水源地。
等軍兵都走遠了,老巴圖還拿着自己的硬紙片與族人面面相覷了良久,才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呼。
他們難以置信的是,如此肥美的一片草場從此就是他們的牧場了。
“活佛指引的道路……”
裴林跟侯俊,他們對這件事的認知還是很低的,他們僅僅知道收攬牧民歸來的一部分好處。
在牧民中去王爺化,去族長化,培育新宗教,將牧人納入國家管理體系,纔是藍田縣放牧民們歸來的主要目的。
大明疆界寬廣,生態多種多樣,地貌更是千差萬別。
雖然漢民族的秉性堅韌的如同蟑螂一般,可以全地形,全生態的生長,終究,在某些地域,他們的生產力是遠遠不如這些職業牧人的。
民族衝突就是這麼奇怪的一件事,先期是殺戮,是滅絕,到了後期又會變成救人與和平共處,當然,這必須是在一個大一統的前提下。
當越來越多的蒙古人,烏斯藏人進入了藍田戶籍冊之後,就會形成一種新的風潮,會在很大程度上減輕,降低民族衝突。
否則,一個如此巨大的國家,總是處在戰爭狀態這並不符合漢人的利益。
等這些牧人們進入藍田體系之後,就會有不要命的商賈去找他們進行貿易……哪怕這些人遠在天邊,這對商人來說都不算一回事,只要他們的產出有足夠的價值,價錢足夠低!
藍田就是一架巨大的抽水機,只要是雲昭認可的民族,都會受到這架抽水機的吸引,最終會被抽水機抽走,跟數量龐大的漢民族混合在一起,最終被攪拌成一個有共同價值觀,共同利益的國家。
在雲昭出現以前,漢民族只有種族之分,沒有國家的概念,即便是有,那也是家的概念,現在,雲昭要做的就是提升國家概念。
有了國家概念之後,包容性就大了,只要在認可一個國家的前提下,很多事情辦起來就相對容易。
很久以前雲昭無意中認識了一個高逼格的文化人,他做的文化就是客家人文化,在這個基礎上,這個牛逼的人物提出一個泛理論——大客家人。
傳統意義上的客家人是指五胡亂華之後被迫南遷的漢人,現在,在這位的理論中,只要是離開家鄉去南方打拼的人都被他納入到了大客家人的範疇之內。
如此一來,‘天下無人不客家’的場面就出現了,很方便他騙錢,騙任何東西。
對此,雲昭非常的佩服。
這東西就是一個模式,可以套用在任何地方,當雲昭對草原,沙漠,高原,雪山有野心的時候,這個“大客家人”概念就自覺不自覺的鑽進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