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住手”正是出自程仲之口。
剛剛他在人羣外聽程漣憶痛斥王氏只覺得十分暢快,同時也對程家的遭遇愈發的可憐和同情。
程仲穿越而來,對程家的過往知道的並不多。後世人們常說人心不古,可是穿越到了明代才發現這古人的心也不比後世好什麼呀!
見到王氏要兩個兒子動手欺凌**孩子,程仲以爲圍觀的鄉鄰會出頭,起碼會勸止。雖然王氏的兩個兒子塊頭不小,但是圍觀的人中也不乏五大三粗的漢子,倒也不用懼他。
但是讓程仲沒有想到的是,面對這樣的情形竟然沒有一個人出頭。
不得已,程仲只有自己出頭了。
別說對付王氏的兩個兒子,以他現在的身板,一對一也是有輸無贏的結局。他該如何化解這樣的困局呢?
“喲喲喲,我當是誰呢!”王氏輕蔑的說道:“原來是這個病秧子,前兩天聽說病的要死了,竟然又活轉了過來!真是作孽,這個樣子還不如早死早乾淨。”
王氏一直沒有退婚的原因其實是指望程仲撐不到完婚的那一天的,這樣兩家的婚約自然作罷,而她呢也保全了名聲和聘禮,卻沒有想到程仲竟然又活了過來,此時見到活蹦亂跳的程仲,王氏的氣不打一處來。
“住口!”劉氏厲聲喝道,此時她的溫和蕩然無存,彷彿一隻護犢的母老虎,渾身的毛髮都扎拉開了。她是擔心程仲的身體剛剛痊癒,如果受到這樣的刺激會重又犯病。
“你的要求我答應了。”劉氏衝到程仲的面前說道:“回去告訴劉金山,我沒有他這個弟弟!”
又轉身對程仲說道:“仲兒,外頭風大,當心着涼,趕緊回屋去。”
程仲卻摟住劉氏的肩膀,嬉笑着說道:“些許寒風當什麼事?舅母還是我未來的丈母孃,我沒給她養老送終,怎麼敢早死呢?”
雖然在笑,但是程仲的雙眸冰冷,盯得王氏心中一陣陣發毛,這個程仲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但她很快又將這個可笑荒唐的念頭摒棄了,高聲說道:“大夥都聽到了,也好做個見證,她答應解除婚約了,自此我女兒和他們家的癡呆兒再無絲毫的干係,嫁娶自由。”
“你哪隻耳朵聽到乾孃答應退親了?”程漣憶又不由說道。
“你這個小賤人還敢說話,老大老二,給我撕爛她的嘴!”王氏哪裡容許程漣憶來破壞自己的好事?連忙喝令兩個兒子去阻止程漣憶。
“誰敢?!”程仲一聲暴喝,搶在了程漣憶的身前,怒目瞪着王氏的兩個兒子。
看着身前略嫌孱弱的背影,程漣憶愣住了,自從程孝直故去之後,這個家就失去了主心骨,一日日敗落下來,以至於她小小的肩膀也不得不爲家中的生計扛起重擔。而家中唯一的男人卻是一個拖累,如果不是他病懨懨的整日不能斷了湯藥,程家也不至於如此窘迫。程漣憶雖然叫着程仲哥哥,但是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纔是姐姐,而程仲只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弟弟,她從來就沒有想過,程仲會像今天這樣奮不顧身的護着自己。
“你個小病秧子,老孃今天就代你死去的老爹教訓教訓你,老大老二,他要是敢不讓路,給我連他一起打,還反了天了!”王氏仗着鄭大官人的勢和兩個兒子的力,囂張的說道。
“對,對,”程仲接着王氏的話指着自己的胸口說道:“來,往這裡打,反正我這條命本來就剩下了半條,你們再加幾下送我見了閻王倒也乾脆,就不知道衆目睽睽之下,毆死人命會判個什麼罪?到時候黃泉路上拉兩個墊背的,倒也不會寂寞。”
程仲這麼一說,王氏這纔想起來,對呀,這程仲從小身子就弱,要是真的被自己兩個兒子打死了,那可是要殺人償命的,鄭大官人即便再有勢力恐怕也保不了,不由連忙喝止了兩個兒子,說道:“老大老二回來!”
見自己的話嚇住了王氏,程仲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程仲一直奉行的信條是:好漢不吃眼前虧。但是面對兩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而且這個女孩子還是爲自己出頭,程仲做不到袖手旁觀,即便要吃一頓皮肉之苦,也顧不得了,還好這王氏終究是有所顧忌。
看着囂張的王氏,程仲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今日所賜,程仲記下了!希望你以後別後悔!”
陰森的話語讓王氏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但是她馬上覺得自己的表現怯了威風,掃了面子,又踏上一步高聲說道:“切!笑話!我最後悔的就是攤上你們這樣一門親戚,真是晦氣!我告訴你,我們家的閨女你這輩子想都別想了!昨天城裡的大官人已經登門下了聘禮,她很快就要嫁進縣城享福了。”
“哼!嫁進城又怎麼樣?我哥哥是要像乾爹一樣讀書做官的,到時候你再來求我哥哥同意這麼親事可就難嘍。”程漣憶在程仲的身後伸出小巧的腦袋說道。
“你以爲讀書做官跟到地裡挖紅薯一樣?就憑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金榜高中,我就摳了自己這對眼珠子!”王氏惡狠狠的說道:“別說金榜高中了,他就是考一輩子,都考不出一個秀才老爺。我呸!”
末了,王氏還在程家的門前惡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程仲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如此的看扁,不由憤聲說道:“如果我考中秀才了呢?”
“笑話!你要是真的考中了秀才,你說怎樣便怎樣!”王氏輕蔑的說道。
就在一些人以爲程仲會以此來挽救這門親事的時候,程仲卻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王氏吐的那口痰說道:“如果有一天,我考中了秀才,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只想請你上門把你吐得這口痰再吞回去。”
“好好好,我等着這麼一天。”王氏說完便帶着兩個兒子離開了,圍觀的人見沒有熱鬧看也陸續散去。不少人見了程仲今日的表現,不由暗暗吶喊,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癡呆兒呀,難道說這個傻子開竅了?
“哥哥,剛纔你真威風!”程漣憶衝程仲豎了豎大拇指說道。
“漣憶,別胡鬧。”劉氏連忙喝止。
程漣憶吐了吐舌頭,模樣極爲可愛。
“仲兒……”劉氏走到兒子的身邊,欲言又止。都是自己沒用,竟然連早已訂好的親事都退了,以後程家可怎麼好。
“娘,我沒事。”程仲卻寬慰的拍了拍劉氏粗糙的手。雖然考中秀才不容易,但是好歹自己後世是個大學生,如果這一世再用功苦讀,未必就沒有希望,但是他現在煩惱的是,今天上午自己將程學毅得罪的死死的,現在還能上族學嗎?如果被族學除名,那什麼都白搭了。
現在的程仲只有奢望程學毅的氣量很大,不會和他計較這些,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劉氏提自己在程氏族學中做的“大逆不道”的行徑。
只是,程仲也隱隱感覺到,恐怕程學毅並不是個氣量很大的人。
果然,晚些時候,廣富林市不大的街面上已經傳出程學毅稱病向族長請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