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小姐的事,姓杜的是老奴殺的,都是老奴的罪過。“
案情似乎一下子又橫生出枝椏來。
不過,程仲卻嘆了一口氣說道:“本來,我也希望是你這個老刁奴從中作梗。但是……”程仲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靜心姑娘說過,所有蘭花都必須她親手侍弄,因此杜崇德不可能是死於你的手中。不過你的罪責也免不了!杜崇德身軀沉重,恐怕僅憑靜心姑娘一人是無法將他的屍體趁着夜幕拋棄到脂粉河中的。爲了掩蓋杜崇德身份,你還將他**剝除,卻沒有想到正是這一點才讓杜崇德死於非命的事實暴露出來,這也算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吧。”
程仲完全沉浸在案情之中,甚至沒有顧忌到海瑞的權威,直接給案子定了性,好在的是海瑞並未在意。
“程公子真是明察秋毫,連靜心隨口說過的一句話都能成爲公子斷案的依據,靜心拜服。”靜心姑娘又向程仲盈盈行了一禮,然後又嘆息了一聲。靜心嘆息中包含的意思,程仲也無從得知,也不想去分辨。
“徐公子!徐公子!您救救小姐吧,她這麼做可都是爲了您呀!”吳婆婆撲倒在徐琨的腳下,涕泣交流。如果不是爲了能夠順利嫁給徐琨,靜心也不至於對杜崇德痛下殺手,以絕後患,因此吳婆婆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徐琨的面上隱隱顯出幾分掙扎的神情,然後有些爲難的看向海瑞:“海大人,我知道靜心罪無可恕,可是……”
海瑞擺了擺手,說道:“二公子,你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太夫人應該着急了,早些回去吧。”
海瑞的話雖然說的含糊,但是意思很明顯了,那就是讓徐琨置身事外。
徐琨看了看海瑞,又看了看茫然無助的靜心,雖然心中不忍,但最終還是跺了跺腳,轉身離開了。
“徐公子,徐公子您不能走呀,您救救我家小姐吧,老奴死不足惜,但是小姐對您可是一片癡情呀。”吳婆婆聲嘶力竭的哭訴。
“吳婆婆,別求他了。”此時的靜心心死如水,原本光潔的面龐此時隱隱顯露出死氣一般的灰暗。
“這一切都是靜心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靜心平靜的說道,藉着他轉向程仲,盈盈一拜:“程公子,靜心慶幸能夠認識您,是您讓靜心迷途知返,也讓靜心明白什麼纔是最可貴的。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程仲的心中掠過一絲不忍,花一樣的女子,就這樣被自己推上了絕路。
“海大人,能否給靜心一炷香的時間,靜心換身衣服就隨您去縣衙伏法認罪。”
程仲心中一動,剛要阻止,卻見海瑞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姑娘請便。”然後便轉過身,誰也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但是靜心卻並沒有露面。海瑞竟然並沒有讓周環前去鎖人,程仲也未提醒,時間似乎是靜止了。
又過了一會兒,吳婆婆突然醒悟過來,她悲呼了一聲“小姐”,跌跌撞撞的衝進靜心小姐的閨房,繼而悲聲大作。
海瑞、程仲等人這才走進閨房,而靜心姑娘已經自戕氣絕,她自戕所用的正是當日砸斃杜崇德的白瓷花盆的碎片。也許靜心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償還對杜崇德的虧負吧?
雖然杜崇德案在短短几天的時間內就真相大白,但是親歷這一切的海瑞、程仲等人卻沒有一個感到輕鬆、暢快,反而心中有一種被堵住的憋悶感。
夜幕已經降臨,脂粉河照例開始變得熱鬧起來,渾然沒有因爲剛剛發生的命案而有所改變。靜心的黯然傷逝更是如同一葉飄落一般,連個漣漪都沒有起,這本就是迎來送往的行當,來一人,去一人,誰又在意?莫名的,程仲竟然有了一種和靜心同病相憐的錯覺。
燈火通明中,尋的的歡浪子和逢迎的娼妓打情罵俏,這本應讓程仲面紅耳熱的場面,此時在程仲的眼中卻似乎成了一張畫卷,而他穿梭在畫卷中,卻遊離於其外!
好容易穿過了脂肪河畔的紛繁,一行人都鬆了一口氣。謝江波並沒有回家,他也是這起案件的見證者,還需要到衙門做一份口供。
爲了不讓謝孟廷和劉氏擔心,海瑞專程遣人知會了兩家。
當一切處理停當之後,已是深夜了。謝江波本來是邀程仲到謝府安歇的,但是海瑞卻把程仲留在了縣衙,隱隱色,程仲覺得海瑞並不想自己和謝江波走得太近。
海瑞的母親和夫人已經安歇,不便打擾,海瑞便陪着程仲在二堂的廂房暫且將就一夜。好在廂房中被褥是常年備着的,點上一盆炭火,倒也不覺寒冷。
“程仲呀,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靜心是殺害杜崇德的兇手的?”海瑞用火鉗子撥弄了一下炭盆中的木炭,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
來了,來了,程仲早就想到海瑞會問這個問題。
當時在靜心齋中,程仲扯了一個大謊,把自己逛窯子狎妓說成是遵師囑調查案情,雖然言之有理,而且有據,幾乎天衣無縫,沒有漏洞。
但是程仲知道海瑞不是一個孩子,更不是一個白癡,能坐上知縣的位置,海瑞豈是簡單之人?如果程仲以爲自己的謊話能夠欺騙到海瑞那纔是幼稚!
海瑞不拆穿他,不過不想在衆人面前讓他顏面掃地。現在這裡只有師徒二人,如果程仲堅持之前的謊話,海瑞也不會追究,但是不免在心中會對他產生幾分不喜和提防。畢竟沒有人敢百分百相信一個在自己面前說假話的人。
因此,程仲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向海瑞“坦白”從寬的機會,現在這個機會終於來了!其實,即便海瑞不問他,他也會找其他的時機主動坦白的。
程仲站起身來,噗通一聲跪倒在海瑞的面前。
海瑞的面上連一絲一毫驚訝的表情都沒有,更沒有伸手拉程仲起來。
“學生錯了,請恩師責罰!”程仲語氣沉痛的說道。
“哦?”海瑞說道:“你破了杜崇德被殺一案,何錯之有呀?”
“恩師,我去脂粉河本意根本就不是爲了查案,只是在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了靜心滿室的蘭花,聯想起杜崇德房中的蘭花畫卷,這纔開始對靜心產生懷疑……”程仲一五一十將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向海瑞說了一遍。
不過他隱去了謝江波送他五十兩銀票被自己拒絕,以及再三邀他去見識脂粉河的細節。這樣即便能更好的擇清自己,甚至給自己加分,但卻黑了謝江波,如果他把這兩件細節原原本本的都說出來的話,那麼海瑞對於謝江波的印象肯定會非常差,這對程仲以後和謝江波的交往非常不利。
聽完了程仲的話,海瑞的臉色終於好看了起來,程仲也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個伎倆算不上多高明,但是因爲年齡的隱蔽性,竟然連海瑞都沒有發覺。
“仲兒呀,你還年輕,千萬不要被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海瑞鄭重告誡道。
“是,程仲謹遵恩師教誨。”程仲連忙答道。
“我相信你。”海瑞說道:“對了,典史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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