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斬斷過去
人心變化當真可怕嗎?區區幾字讓楚南天心緒難以平靜,人的變化的確很可怕,如今兩人面對面,卻都彼此觸摸不到對方的心,沉重的腳步,沉默的氣氛,顯得十分尷尬,南千秋本想一同走入房間,以防楚嬋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正要踏進門的時候,楚南天開口阻止了。
“千秋,你在門口候着。”
“殿下…。”南千秋心中十分擔憂,如今的南楚帝君已然年老,又尚無野心,楚翔幕後有一股暗涌,他用盡全力,只查到了苗疆,無法再深入的查證下去,楚翔性子過激,心胸狹小,難成大器,若楚南天有個萬一,南楚怕就要直此覆滅了。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他。”楚嬋看向南千秋道,殺人不如誅心,楚南天對她之心已是過去,但那個卻又有了一個稱霸天下之心,既然如此,她就慢慢的一步一步給毀了。
“嬋公主…”南千秋拱手行禮道。
楚嬋沒有理會南千秋,直接走進了屋內,楚南天也隨後跟了進去,關上房門,楚嬋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寂,就像一葉扁舟,在茫茫的大海中飄搖,楚南天心中一顫。
“嬋兒,你當真如此恨我嗎?”沉默了許久,楚南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告訴我,究竟是何人傳信給你。”她之所以去現身,全是因爲想要知道泄露她行蹤的是何人,她雖住在慕王府,但慕東辰、慕長風、上官瑤等人都不知曉她的身份,因爲是慕淺畫身邊的人,他們從不干涉,知曉她身份的就只有慕淺畫最近身之人,她一定要查出來,不然會危機慕淺畫的安全。
至於她的行蹤,她早就知道,除非她過着隱世的生活,否則就絕不可能隱藏起來,如今她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至於藏與不藏,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嬋兒,跟我回去我會給你一個毫不遜色於赫連殤和慕淺畫的婚禮,可好。”昔日他和楚嬋是兄妹關係,她隱約知道楚嬋並非後宮嬪妃之女,但他享受楚嬋陪在他身邊的時光,直到有一日,楚嬋的離開,他才明白了一切,可礙於身份,他只給了他陪伴,最後被仇恨矇蔽,將她親手送入他人的牀榻之上。
“婚禮,就算未來我還有婚禮,但絕不是楚太子爲我準備的。”楚嬋原本以爲,她想到此言會憤怒,可如今聽到後,她才明白,她有的只有平靜。
婚禮對她而言,早已經是這輩子最奢侈的東西,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求,她從不敢忘。當日在南楚,慕淺畫曾救她的時候說過,楚南天那日傷及她的子宮,這輩子很難有孕,一個不能做母親的女人,又何談幸福。
“嬋兒…我對你之心從未變過,當日婚禮之上,我本要帶你離開,可楚翔卻暗中點了我的穴道,讓我無法脫身…。”楚南天見楚嬋聽過後,神情未有絲毫的變化,接下來的話,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是嗎?楚翔的功夫如何,我很清楚,若當日你真有那份心,只要你一言,天涯海角我都會隨你,就算楚翔爲了所謂的皇室顏面,封住了你的穴道,讓你無法行動,莫非她還封住了你的啞穴嗎?楚南天,你何須再自欺欺人呢?昔日我的存在尚沒有南楚的顏面重要,如今我的存在,不過是你不想成就霸業之前,我這個敗筆而已。”楚嬋微笑着說道,笑容中滿是嘲諷之意。
楚嬋的話,楚南天愣住了,當日婚禮上,他的確有所猶疑,可直到徹底失去後他才明白,楚嬋的存在,就像是他另一半的靈魂,在失去楚嬋後,他纔將目光放到着天下霸業,因爲只有那樣,才能稍微填補他人生的空白。
“你若真的有我,當日我還未嫁之時,你就不會如此的侮辱於我,讓我萬劫不復,若不是你的侮辱,我就不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不會在新房之內,差點被那個登徒子侮辱,楚南天,若這就是你的愛,我楚嬋這輩子要不起,所有我現在不要了,你又爲何還要苦苦糾纏呢?”
自始至終,楚嬋的語氣十分平淡,若換做是曾經,這番話會讓她淚流滿面,可如今卻彷彿在訴說着一個陌生人的過去。
“他竟敢對你不軌…”楚南天十分憤怒的說道,剛剛心中的不捨與歉意,瞬間被憤怒所覆蓋。
“楚太子何須憤怒了,如今想想,就算是他對我不軌,那日他好歹對我是明媒正娶,不是嗎?比起你那日的侮辱,我倒覺得好了很多,最起碼那只是好色,而非是泄慾,不是嗎?”一個男人真正珍視一個女人,她從前無法體會,直到簡單赫連殤對慕淺畫的愛,她才明白過來,以前的一切,不過都是她一葉障目,看不清,只是着天下間怕是找不出另一個赫連殤,因爲天下間也沒有另一個慕淺畫。
“嬋兒,我對你的心從未變過,這輩子你只能是我楚南天的女人。”楚南天抓住楚嬋的雙手,想要將其擁入懷中,他已經感受不到楚嬋的心,最起碼他可以讓她感受到他的心。
“放開,你對我的心,當真從未變過嗎?還是隻因你從未看錯過這張臉。”楚嬋直接推開了楚南天,用手摸着自己這張臉道,知道身世之後,她曾去了楚千行的封地,從一個老婆婆口中,得知了她長相與母親十分相似,當年楚千行府邸的滅門慘案,在老一輩口中,她母親便是那個紅顏禍水,可說到底,女人之所以成爲紅顏禍水,不過都是因爲男人的獨佔慾望罷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南楚的帝君。
若楚南天真有心,當日在北冥,無論她換了一副怎樣的容顏,楚南天都會察覺出來。
“嬋兒如今的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昔日的你,有着少有女子的英氣,落落大方,如今的你…怎會…。”楚南天退後兩步,如今的楚嬋,讓他覺得十分陌生,就像是人格被扭曲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變成這幅模樣,不是拜你所賜嗎?楚太子,你說,若我毀了這張臉,你是不是就不會再尋找我,放我自由了呢?”楚嬋從袖中拿出當日她殺死鄭國霖的匕首,放在自己的臉頰道。
“嬋兒,不要…”
“別過來,楚南天若你對我還有所虧欠,就告訴我,是誰出賣了我的行蹤,雖然她給你的消息是否正確,尚待確認,但的確將我引來出來。”楚嬋問道。
威脅又何嘗不是一種試探呢?
楚南天的變化,讓楚嬋覺得詫異,她此舉的目的是爲了確認一下楚南天的變化到底有多大,因爲未來,楚南天將會是她的敵人。
“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既然出現在,我也不會放你離開,嬋兒,把刀放下。”他來天聖,本是爲了測探天聖最近的動向,沒想到剛到邊境,就得知了楚嬋還活着的消息,才急匆匆的趕來。
“是嗎?看來你最在乎的還真是我這張臉,你知道嗎?我有這把匕首插入了鄭國霖的心房,自然不會再用這把已經髒了的匕首傷了我自己。”楚嬋微笑着慢慢走向楚南天說道。
楚嬋的舉動,讓楚南天退後了兩步,如今他已經完全猜不透楚嬋的心思,從進門開始,彷彿一切都在楚嬋的掌握之中。
“南哥哥,你喜歡我這張臉嗎?”楚嬋靠近楚南天雙手抱住楚南天的腰間,臉上放佛露出昔日那純碎的笑容,楚南天不自覺的沉默其中。
“只要是嬋兒,我都喜歡。”楚南天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的回答道。
“果然沒變,這把匕首是我從藏寶庫中挑選出來,送給你的禮物,你一直都帶着身邊。”楚嬋從楚南天懷中拿出一把銀色的匕首,匕首手柄上都飄着淡淡銀色的光芒,她曾聽說過,那把匕首是楚千行年輕時的隨身之物,後來不知如何落入宮中,放置在藏寶庫內。
“嬋兒…”說話間,楚嬋已經離開楚南天的懷抱,剛剛的溫暖,瞬間變的冰冷了起來,懷中空蕩蕩的,但似乎還能感受到剛剛擁抱時楚嬋身上散發出的馨香。
“你只認我這張臉,我就毀了這張臉,再見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楚嬋拔出匕首,直接劃在臉頰上,匕首本是寒鐵所制,削鐵如泥,鮮血瞬間染紅了楚嬋的衣衫。
楚嬋的決絕,楚南天身體僵住了,佈滿鮮血的臉頰,猶如地獄那鮮紅的彼岸花,慢慢盛開,楚南天心涼了,此刻他終於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滿布獻血的臉頰上,楚南天似乎看到了楚嬋的笑容,笑容中滿是諷刺。
就在此時,一陣煙霧籠罩了整個客棧,刻後,煙霧散去,眼前已經沒有了楚嬋的影子。
“千秋,派人暗中尋找嬋兒的下落,發現後哪怕用武力,也要將她給我帶回去,還有派人監視慕淺畫,我到要確認一下,嬋兒與慕淺畫身邊的嬋兒是否是同一人。”
楚嬋的決絕,依舊沒有阻止楚南天佔據她之心。
“是,主子。”南千秋領命道,心中已經動了殺意,他輔佐楚南天,是因爲楚南天未來將是一國霸主,亦或是着天下的霸主,他豈容一個女人擾亂了全局。
一個時辰後,距離客棧三十里之外,一個身着黑衣,面帶銀色面具的男子的懷中,躺着一個昏迷中臉上纏滿紗布的女子。
“女人,該醒了,爺可是抱了你一個時辰,累死爺了。”男子不客氣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十分嫌棄的說道。
“你是誰。”楚嬋醒後,出言問道,那張銀色的面具她十分熟悉,慕淺畫曾贈給過許多人,看着面具,唯一確認的是此人與慕淺畫相識,但她並不知曉其身份。
“當日在南楚,爺幫了你,你就給忘了,眼光不好,眼神也差。”無心嫌棄的看了楚嬋一眼道,他的心早已被侍書給佔據了,今日抱了另一個女子,若是它日被侍書知道了,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
“爲了那樣一個男人,傷了自己的臉,值得嗎?公主殿下。”無心見楚嬋還未認出他的身份,於是說道。
“是你…”楚嬋隨後相信,卻不知道男子的名字。
“無心,你臉上的傷我給你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及顴骨,需要主子親自給你療傷才行,我已經餵你吃了玉虛丸,身體暫且無礙,你騎快馬趕回羽城,爺給你斷後,回去後記得給爺在主子面前好言,知道嗎?”無心還不忘給自己謀求利益道。
侍書十分看重慕淺畫,要想討好侍書,首先要討好慕淺畫,這是無心思考出來的準則,有了慕淺畫的期許,他與侍書兩人的好事,定會事半功倍。
“多謝。”楚嬋立即道。
她的拒絕,只因她要斬斷與楚南天之間的一切牽扯,若不是做到此等地步,以後就會有更多的麻煩,而最麻煩的便是楚南天的謀士——南千秋。
這張臉她並不在乎,毀掉了這張臉,換來南千秋的決定,在南千秋和楚南天之間劃一道二人都看不見的裂縫,她覺得十分划算。
當有一日裂縫被撕開的時候,就是她摘取勝利果實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