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花朝

花朝國國如其名,如嬌花一樣典雅美麗,如朝陽那般富有活力。

據地理志記載,花朝國一百多年前名曰花千島,由一千多個島嶼組成。建國十幾年就吞併了東鄰的東瀛國,形成了現在疆土廣闊的花朝國。

穿越前輩爲這個時空帶來了先進的文化和思想,又經過幾代人的發展和文化融合,一個集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性質的“怪胎”脫穎而出。花朝國成爲瀛州大陸的一顆新星,締造了封建社會真正國富民強的神話。

轉眼來花朝國一個月了,沈妍主僕除了吃喝玩樂,別無他事可做。偶爾她也帶幾個丫頭行醫施藥,都是小打小鬧,從不打金半兩的旗號。用沈妍的話說就是花朝國的百姓太過富有而真誠,求醫就要付給重金,她怕賺得銀子太多拿不走。

這段日子,沈妍主僕賞遍了花朝國京城內外的美景,吃遍了花朝國的各式各樣的特色美食。她本想到離京城遠一些地方賞景玩樂,被水蕭藤阻止了。

競選總統的日子臨近,水蕭藤很緊張,就想留沈妍在京城爲他出謀劃策、助威鼓勁。她對別具特色的競選很感興趣,但也不方便插手。雖說花朝國相對開放平等,但女人的地位也比男人低,何況她是異國女子,盲目參與會遭人非議。

在來花朝國之前,沐元澈不知道總統爲何物,也不知道花朝國和大秦皇朝的朝廷架構有何區別。他見慣了大秦皇子們奪嫡爭寵的明爭暗鬥,見慣了朝臣分幫結派、相互傾軋以及朝堂暗流洶涌、波譎雲詭的爭鬥。忽然接觸到一種全新的理念,他感覺難以接受,甚至萌生出一種對陌生事物隱隱的排斥心理。

沈妍告訴他說競選總統就是要得到民衆的支持,說白了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誰統領一個國家,在大秦皇朝由皇上或勢力龐大的臣子說了算,而在花朝國則是百姓說了算。誰爲老百姓帶的實惠最多,誰就更有資格做皇帝。

沐元澈仔細回味沈妍的話,對競選總統由排斥到接受,且興趣越來越高。現在,他是水蕭藤的幕僚之一,天天忙碌奔波,勞心勞力,卻不亦樂乎。

“哎!這一天可真累了。”沐元澈搖搖晃晃走進院子,沒理會丫頭,就朝沈妍的臥房走去。他看上去滿臉疲憊,雙眸卻如星輝一樣閃亮而別具光彩,

“伯爺,姑娘中了暑熱,正臥房休息呢。”

“誰允許她臥牀休息的?我想吃綠豆百荷粥,誰給我煮?”沐元澈又擺出一副地主大爺的姿態,鼻孔沖天冷哼,充分展示了剝削階級醜惡的嘴臉。

沈妍給他吃錯了致使他昏迷的藥,又給他吃了泄藥,讓他在諸多女人面前走了光。就因爲這些事,沈妍覺得自己做得不好,自知理虧,心中有愧。而他就揪住了沈妍的小辮子,把沈妍當丫頭使喚多日,習慣成自然,他真當自己是大爺了。

黃芪趕緊陪笑說:“奴婢去給你煮,很快就好。”

“一會兒就要吃晚飯了,有解暑的酸梅湯,何必非吃綠豆百荷粥?”白芷是直脾氣,不知道沈妍有把柄在沐元澈手裡,早就看不慣沐元澈這些日子裝大爺了。

沐元澈拋給丫頭一串白眼,哼笑幾聲,不管不顧就進了沈妍的臥房。沈妍向他保證要爲自己做下的錯事贖罪,直到他高興爲止,他現在還不高興呢。

沈妍根本沒臥牀休息,她想在花朝國開辦與引鳳居一樣的生產間,正在列計劃,不想讓人打擾,纔對外宣稱中了暑熱、臥牀休息。沐元澈與丫頭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楚,看到沐元澈全身散發着懶洋洋的痞氣進來,她就憋了一肚子氣。

沐元澈隔着珠簾看到沈妍並沒有臥牀休息,嘴角彎了彎,扭扭捏捏進來。在沈妍面前,他能擺出大爺的姿態,思想上離大爺的高度還差得太遠。也是一種習慣使然,見到沈妍,他就想疼愛、想呵護,沒有理由,也摒棄了誰對誰錯。

“媳婦,我想吃綠豆百荷粥。”他在擺譜兒提要求,可語氣中卻自然而然流露出撒嬌討好的意味,“寫什麼呢?需要我幫忙嗎?天太熱,你可累倒了。”

“你要麼出去,要麼閉嘴,總之別煩我。”

沐元澈噘了噘嘴,小聲嘟嚷,“是你答應要伺候到我高興的,你忘記自己做過什麼了?都是你使壞,我才被那些女人扒光脫淨,全身都被他們看了。”

沈妍忍俊不住,皺眉一笑,“我錯了,我不對,我腦殘,我有病,行了吧?”

“什麼是腦殘?”沐元澈坐到沈妍身旁,純淨的眸子裡充滿求知慾。

“唉!腦殘就是……總之,我就是腦殘,就是大腦殘廢。”沈妍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嘆氣說:“跟你細說,你也不懂,你就知道不是好話,是我在罵自己。”

沐元澈聽說沈妍在罵自己,以爲她生氣了,趕緊靠近她,握着她的手,可憐巴巴說:“妍兒,你別自責,我不怪你,你收拾那兩個女人也爲我出了口氣。”

沈妍笑嘆兩聲,想安慰他幾句,聽到白芷在外面說話,她就出去了。白芷遞給她兩封信,一封是左佔寫給她,另一封是沈蘊寫來的。她很奇怪,怎麼這兩封信同時到了她的手裡?看信封的樣子,不象是幾經輾轉才送來的。

“白芷,你去準備食材,一會兒我要煮綠豆百荷粥。”

“是,姑娘。”白芷扁了扁嘴,很不情願出去了。

“我去跟白芷學,以後可以給你當助手。”其實,沐元澈是怕白芷在食材裡做手腳,見慣了沈妍主僕的手段,又知道白芷厭煩他,他可是百般防備。

沈妍點點頭,沒說什麼,她知道沐元澈的心思,卻不好意思捅破。沐元澈防備她,也是她有錯在前,要解除他的戒備,重回信任,還要費一番功夫。

她打開沈蘊的信一看,着實吃了一驚,又長嘆幾聲。信中提到左琨求娶福陽郡主的事已令她驚詫不已,而沈蘊了明說左琨根本不喜歡福陽郡主。左琨想幫沈妍達成心願,別無他法,才用犧牲自己的方法爲沈妍和沐元澈搬開了絆腳石。

左佔在信中告訴她,說西魏皇族答應左琨認也爲義姐,併發來手諭,證明她享受西魏公主的待遇,並轉達了西魏皇后的謝意。他也提到左琨求娶福陽郡主之事,西魏皇上皇后都答應了左琨的請求,已發來求聘的國書。字裡行間,左佔也提到左琨暗戀沈妍之事,並言明他很佩服左琨的勇氣,這正是他缺少的。

沈妍看完這兩封信,感動且感激,心中涌動着酸澀的暖流,淚水不由自主就溢出了眼眶。她對左琨關注並不多,交情也沒多深,可左琨卻爲她的幸福做出了莫大的犧牲。她很擔心左琨,娶了福陽郡主,他以後的路怎麼走?

她知道沐元澈喜歡她,她也喜歡沐元澈,儘管兩人還沒發展到彼此愛得你死我活。可在這樣的時空,有這樣一份感情就已非常難得。何況她前生今世都在感情上受過創傷,要相信一個男人需要時間,但她相信沐元澈不會負她。

沐元澈曾爲拒絕指婚而自裁,儘管他的胸、他的血都是假的,但至少他反抗了。而她做爲一個有兩世閱歷的人,在這個時空又不是默默無聞之輩,有名氣和金錢。可面對別人操縱她的婚姻、左右她的感情,她卻沒有明確的反駁。

是她不屑於反駁?還是在她心中根本沒把與沐元澈的感情擺在第一位,有一種聽天由命的心思呢?她捫心自問,卻給不出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但她知道自己應該改變了,既然心怡沐元澈,就要勇敢承認,還要爭取讓這份感情能開花結果。只有這樣,她纔對得起關心她的人、爲她付出終身和幸福的人。人活一世,需要感激的人太多,但還要證明給別人看,纔不枉別人的付出。

沐元澈進來,看到沈妍靠坐在牀上流淚,頓時慌了神,“妍兒,你生我的氣了?我……唉!我跟你開玩笑呢,以後我再也不對你頤指氣使,再也不提你給我吃錯藥、又下瀉藥的事,不再把你當小丫頭,要不、要不你把我當小廝使喚。”

“與你無關。”沈妍擦去眼淚,坐直身體,哽咽幾聲,說:“你不再提我給你吃錯藥、下瀉藥的事,我也不再提你小時候欺負我的事。咱們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誰也別再把誰當丫頭小廝,就象花朝國的人一樣平等相處。”

沐元澈點點頭,猶疑片刻,嚅囁說:“妍兒,我們不能平等相處。”

“爲什麼?你還想揪着我的錯處不放嗎?你……”

“不是不是,而我覺得花朝國的男人都懼內,其實懼內挺好的。”

“懼內?”沈妍白了他一眼,“懼內不錯,可誰是你的內呢?”

皇上指婚就由不得他拒絕,除非他拋棄功名爵位,遠離大秦皇朝。只有這樣才能拒絕上位者的擺佈,可也會一併割斷與慧寧公主的母子之情。

沐元澈長嘆一聲,說:“妍兒,咱們別回去了,就留在花朝國成親,安家樂業。反正我也卸掉了金翎衛統領之職,就在花朝國謀份差事,保證能養家餬口。”

“用你養家餬口嗎?”沈妍嘴上問得很不屑,但心裡還是很高興。

每一個女人都一樣,即使她有高能力、高職位、高薪水。若一個男人要卸掉她肩上的擔子,她明知以後日子會過得很清苦,也會高興。

因爲責任和擔當是最無私的愛,無可替代。

沈妍輕哼一聲,說:“你卸掉金翎衛統領之職,可你還有爵位,到花朝國玩樂一段日子還行,怎麼能安家立業?你現在給水蕭藤做一個不要薪金的幕僚,他會用你。可這種日子不長遠,因爲你有特殊的身份,你也不屬於這裡。”

“那怎麼辦?”不管從小到大日子過得怎麼樣,沐元澈還沒面臨過生計問題。

“還能怎麼辦?當然要回國去了,那裡有你用血和命鑄就的根基,總不能因爲一樁婚事,就被你娘逼到異國他鄉,躲躲藏藏過一輩子吧?”

“是我無能,讓你受委屈了。”沐元澈連聲嘆氣,滿臉自責。

在這個時空,沈妍曾聽說過一個唯美的愛情故事,感動且感嘆。一個身份高貴的親王世子愛上了一個出身寒門的醫女,兩人傾心相許。就因爲兩家門楣不相配,親王府和皇族都反對這門親事,他們又給親王世子另聘了高門貴女。

世子和醫女爭不過長輩、家族和皇權,就選擇了私奔,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想過安生的日子。可出身高貴、風姿儒雅的世子過不慣貧寒清苦的鄉野生活,又沒有養家餬口的能力,反而要靠醫女微薄的收入養活一個家。

最終世子和醫女的日子怎麼樣、結局如何,這個故事如何收場,不同身份的人講起來,都會給這個故事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對於沒有根基的愛情,人們有譴責、有支持、有感嘆,但沒有感同身受,就會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在沈妍看來,這個故事是一個悲劇,從本心來說,她不支持故事中兩個人物的選擇。在愛情和麪包的選擇中,無論前生今世,沈妍會想盡辦法兩者兼得。實在不行,她會放棄愛情,她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她知道愛情需要物質養育。

溫室裡的鮮花只有開在溫室裡才美麗,纔有存在的價值。不要因爲鮮花開在溫室裡,就譴責鮮花經不起風次雨打,這是環境使然,人不能輕易改變。

所以,沐元澈必須回到他的環境裡,這不是他無能。即使他有恆心重新改變自己,開創全新的生活,那也需要時間,人生苦短,不能任自蹉跎。

沈妍見沐元澈哀嘆傷神,拍了拍他的肩,寬慰一笑,說:“別自責,要真留在花朝國,你就跟我混,就是給我當小廝,也比那些大爺們威風得多。”

沐元澈微微苦笑,說:“你說得對,我還是要回到我有根基的地方,因爲一點小事就躲躲藏藏過一輩子,我以後怎麼擡頭做人?我這一輩子還長着呢。回去跟我娘說,要是她再還逼我娶福陽,我絕不會自裁,我就……”

“你就逼她自裁,我就喂她吃鶴頂紅孔雀膽七步倒穿腸散蝕骨霜。”沈妍一口氣說出一串毒藥的名字,緩了口氣,咬了咬牙,又說:“總之讓她不得好死。”

“不用喂她吃那麼多毒藥吧?就喂她吃點瀉藥,讓她吃假死的藥也行。”沐元澈乾笑幾聲,說:“我先理後兵,實在不行再喂她藥,唉!她太強硬了。”

沈妍理解沐元澈的無奈與苦衷,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見他表了決心,就不想再給他施加壓力,她把兩封信都遞給沐元澈,說:“自己看吧!”

沐元澈看完兩封,沉默了許久,才說:“我見過左琨,他剛來大秦京城,我就見過他,看他孱弱無力,象個病秧子,沒想到他這麼仗義,比我有用多了。”

“唉!我們回去吧!看看以你娘爲首的那些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不光我娘,還有你爹,他更難纏。”

沈妍狠啐了一口,說:“別提那個剩蛋老人,他不是我爹,我看到他就噁心。”

“剩蛋老人是什麼?我怎麼沒聽說過?”沐元澈眨了眨眼,眼底又一次充滿求知慾,隨後他撲哧一聲笑出來,他想到了那個詞的意思,皺着眉看沈妍。

“別問了,我去給你煮綠豆百荷粥。”沈妍意識到自己太隨便了,她跟沐元澈再好,也有男女之別,有些話不能隨便說,“你給你娘寫封報平安的信,順便探探她的口氣,她要是死不悔改,我真給她準備毒藥,看誰能治了誰。”

沐元澈皺眉一笑,說:“等水蕭藤競選總統出結果之後,我們就回去。”

花朝國總統競選臨時定到八月中秋,各項競爭進行完畢要半個多月,九月初才能出結果。共有八名總統候選人蔘加,共四輪賽事,每一輪又有幾個小項目。

現在剛進八月,競選完畢,要等到一個月之後了。沈妍惦記着京城的事,心裡着急,連遊玩吃喝的興致都降低了大半。水蕭藤大概理解沈妍的歸鄉之心,很配合,第一輪就被對手殺出了局,淘汰了,再想參加競選就要等上十年了。

看完第一輪競選,沈妍知道每個項目都大同小異,也就失去了興趣,暗自慶幸可以儘快回去了。沐元澈卻有強烈的挫敗感,幾天悶悶不樂,比水蕭藤還鬱悶得多。他可是水蕭藤的主要幕僚之一,第一輪就出局也等於栽了他的面子。

沈妍準備了一堆好話去安慰水蕭藤,見水蕭藤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她也寬心了。水蕭藤已到外交部給林夫人做助手了,正積累經驗,準備十年之後再參選。

花朝國之遊告一段落,沈妍和沐元澈直程回京,新的征程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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