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酒席散去,慕容襄打着哈哈,跟衆人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說些略帶色意的段子,真是佩服自己,幸虧有着現代人的思想,混在這些粗俗樸實的男子當中,也能做到收放自如,遊刃有餘。
回到房中,慕容襄走到窗前,一輪明月,掛在半空,旁邊幾顆寥落的星辰,光影黯淡,這情景,讓她不禁想起那個長相奇特的鐵星蘭,一下子笑出聲來:“真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這麼些人,雖出身草莽,但個個性情真摯,這些朋友,我是交定啦!”
阮慎言點點頭,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卑職看公子身子單薄,也不象酒量過人的樣子,剛纔卻喝了這麼多,還面色平常,卑職心中疑惑,不知何故,還請公子告知一二。”
慕容襄笑道:“實話說,我不但不是酒量過人,而且還是酒量嚇人——沾酒就倒,自然是酒量嚇人了。不過這客棧裡卻有一位田螺姑娘,在暗中助我呢……”
話未說完,已被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打斷:“哎喲,公子在說什麼呢,說我壞話不是?”
只見林仙兒端了盆溫水,小綠捧條毛巾,雙雙站在門口,那發聲之人,正是林仙兒。
“呵呵,我哪裡敢說姐姐壞話,明明是在誇讚姐姐呢!”慕容襄笑着說道。
“公子真是沒良心,仙兒都瞞着自家弟兄,胳膊肘往外拐了,把家傳的寶貝都拿出來了,公子還嫌棄仙兒,把仙兒比作那爛泥中的田螺!真傷仙兒的心!”林仙兒撅起小嘴說道。
慕容襄聞言一驚,敢情這個朝代的人,都沒聽說過田螺姑娘的故事?趕緊說道:“姐姐請坐,姐姐誤會我了,那田螺姑娘的說法,真的是我誇讚姐姐啊。這樣吧,今晚我就給大家講講這田螺姑娘的故事。”
說着,慕容襄便把那年輕人拾得田螺帶回家中,那田螺化作人形暗地裡幫助他操持家務,年輕人回家偶然見得美麗女子大吃一驚,田螺姑娘與年輕人真心相愛終成眷屬的故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她口才出衆,把個簡簡單單的神話故事,說得浪漫又美麗,把一屋子的人都聽得心曠神怡,一臉嚮往。
“好美的故事!”林仙兒嘆了口氣,直望着她,說道:“若是仙兒也有這樣的福氣,遇到這樣的郎君,求得這樣的好姻緣,那這輩子,我便是少活個十年二十年,也是心滿意足了。”
“姐姐說什麼呢!”慕容襄笑道:“姐姐容貌美麗,面相清奇,定是大富大貴之人,至於如意郎君嘛,只要姐姐點下頭,那些貴公子們便是蜂擁而至,都要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
“公子,你盡笑話人家!”林仙兒瞅她一眼,又低下頭去,舒眉順目,終於有了一絲羞色。
第二日剛用過早膳,慕容襄下了樓,卻見大隊人馬已齊齊站在客棧門口。
沙通海見她出來,歡喜笑道:“慕容公子,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請公子隨我們去山寨做客吧!”
哦,這麼快?她還本想在這小鎮上多呆一兩日呢。也罷,以前在蘭心閣看了些地理典籍,知道西頤石磯山四季如春,風景如畫,早想來看看了,這回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僅順路,還有大批免費的保鏢兼嚮導,實在是賺了啊。
“李叔,這些銀子給你,算作這一日的食宿費用,還有昨日請大家喝酒的錢,你收着吧。”慕容襄說道,讓紀宣取了四錠大大的銀子,遞到李予勝手裡。
“哎喲,公子,我怎好收你的銀子?多了,多了……”李予勝嚷着,想起近來客棧自身生意不好,山寨那邊也是好久沒弄到錢財,聲音便是越來越小,最後幾不可聞,只好自嘲笑笑,大夥受得公子大恩,原說這輩子要好生報答公子,沒想到老天開眼,真的遇到公子,卻還是被公子救濟,唉!
阮慎言小心扶着慕容襄上了馬車,見紀宣與小綠已收拾妥當,叫了陳齊一道,各自飛身上馬,跟着那大隊人馬離去。
林仙兒癡癡站在路邊,瞧着那翩翩少年乘坐的馬車絕塵而去,心裡離愁縈繞,別是一番滋味。
“傻丫頭,還愣着做什麼?追慕容公子去啊!”李予勝摸着鬍鬚,呵呵笑道:“這客棧,李叔還應付得過來,也不用你幫忙啦!”
“李叔!”林仙兒面上一抹紅暈浮現,正要拒絕,忽又想起,自己又不是那思想守舊、行事古板的大漢女子,居住大漢這麼些年,怎學到這些表裡不一、欲迎還拒的本事!想她夷族女兒,從來都是敢愛敢恨的率真性情,喜歡便是喜歡,哪管其他人如何看待!
姥姥早就說過,不要象娘一樣軟弱,自己心愛的東西,一定要自己努力去爭取!她也要學學公子口中的田螺姑娘,主動跟在心上人的身邊,爲他洗衣做飯,織布縫衣,如此這般,公子一定會被感動吧?
“多謝李叔,我去了!”林仙兒接過李予勝遞過來的繮繩,飛身上馬,馬鞭一擊,雙腿一夾,朝着大隊人馬遠去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雖是行人稀少,但見得明月寨的衆人,都是驚慌失措,遠遠避開。
慕容襄挑開馬車上的布簾,見此情景,不禁皺眉。
出了葉鎮,道路兩旁房屋越來越少,地勢逐漸陡峭起來,行至不遠,便見一座大山,峰巒起伏,四周是煙是霧,自是辨認不清,只見灰濛濛一片,把老大一座高山,上上下下,裹了一個嚴實,越發顯得崔嵬了。
“公子,到了!我們這寨子,還有一小段山路,有勞公子下車步行。”馬車停住,那二寨主周易過來,歉意說道。
“無妨,無妨!”慕容襄下得車來,掀了衣衫下襬,隨意紮在腰間,舉步走上那山路。
但見山路兩側,青樹翠蔓,蒙絡搖綴,數不盡的野花點插其中,挨挨擠擠,芊芊莽莽,風景美不勝收。
頭頂似有歡聲雷動,擡眼一望,一道巨大的寨門呈現眼前,充分利用了兩邊的山壁,將上山的唯一通路阻斷,十幾米高的木製城牆上,巡邏的寨民有序走動,互相穿梭;兩旁的箭樓上,寨民們卻是放下手中強弓,揮手歡呼着:“寨主回來啦!寨主回來啦!”
慕容襄奇道:“誰這麼有才,修建出這樣的寨門?”仔細看去,這寨門真是設計巧妙,建造精準,和那山勢融爲一體,能攻能守,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顯出恢宏氣勢來,在這個朝代,能將之建成這樣,實在非常了不起啊!這不尋常的山寨,難道竟有高手隱身其中?
周易有些得意,說道:“數年前,我們一大幫人到得這山腳下,我自告奮勇前來尋路,偶然發現了這個被人廢棄的寨子,道路、寨門、屋舍、傢俱,什麼都有,就象是老天知道我們要來,早早就爲我們量身定做的一般!我們自然也不客氣,便在這裡安營紮寨,好生過日子了。”
“竟有這種事?”慕容襄隨衆人進了寨門,眼前豁然開朗,一路看去,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宛若一個世外桃源。
咦?仔細看看那房屋的朝向,景緻的設置,跟自己在蘭心閣看過的一些兵書上的奇門陣法隱隱相符,大同小異。奇怪了,這山寨的建造者究竟是誰?真真是個天才人物!
“二寨主,請問這山寨的原主人是誰?你知道不?”慕容襄問道。
周易無奈笑道:“我尋遍這寨子,也沒發現顯示主人身份的蛛絲馬跡,這麼多年來,也沒人前來討要這寨子,我們正巴不得呢,也就懶得去尋訪主人了!”
那大寨主沙通海過來相邀:“慕容公子,寨子裡的人都出來了,請過來相見吧!”
慕容襄走過去,但見山寨民衆不論男女老少,或挺直駐立,或相互攙扶,齊齊站到屋外一塊空地處,面露感激顏色,眼巴巴望着自己,口中喚着:
“慕容公子!”
“恩人啊!”
慕容襄走進人羣,與他們寒暄着,拉着家常,衆人見她俊美又和氣,心中很是歡喜,你說幾句,我說幾句,不多時,這山寨的大致情況,便被她摸熟了。
“大寨主,你們也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了,對這裡還住得慣不?”在山寨的議事廳裡,慕容襄與主要首領們圍坐一堂,有意無意,隨口問道。
“住得慣,住得慣!”沙通海呵呵笑道。
“住得慣?你們倒是習慣這樣的生活,但是你們的所作所爲,給鎮上的百姓帶來極大的不便,甚至忿恨,你們知道不?”慕容襄臉色一變:“不錯,你們是受了災,是災民,但是災民就可以橫行霸道,爲所欲爲了嗎?”
“公子,我們……我們也是迫於生計,才落草爲寇。”有人吶吶說道。
慕容襄看着下面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衆人,此時不點醒他們,以後還不知會出什麼亂子:“爲了這一大幫子老老小小,你們成天忙活,過的是刀尖上的生活,也着實不易,鬧大了,官兵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是覺得,如果另有正當的,穩定的謀生手段,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便不過也罷!”
周易及時站起,拜倒在地:“求公子爲我等指一條明路,我這山寨老老小小,五百多人口,對公子的善心,自是終生銘記!”
“不敢當,不敢當!二寨主爲山寨民衆操勞,我也是十分敬佩的!”眼見那周易相貌頗爲文秀,談吐不俗,做事執着,應該也是有些本事的,如果不是爲了這一大幫子人,他一個人在西頤隨便找個什麼差事,度日總是沒有問題的。
“不瞞各位,我當年在南棠也是收留了不少災民,也想了些法子,促進他們就業謀生,到現在,他們大多在南棠安居樂業,生活穩定。以上事例,我倒是可以與各位好生商討下。”慕容襄走過來,扶起周易,說道:“其實這石磯山,便是一座寶山,我一路上見那樹木高壯,藥草遍地,正所謂創業謀生,也要講究個因地制宜,如若不棄,我還想和二寨主好好談一筆生意呢!”
周易望望沙通海,兩人皆是大喜,尚未說話,忽然聽到一陣啪啪的掌聲,有人從暗處走了出來:“因地制宜,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