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草原的兒女,多少年前遠離了我的故鄉,
額吉的奶茶,彷彿在我身邊飄香,
阿布的馬頭琴,在耳邊不住地奏響,
哦……嘿……依耶……
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鄉,
我在記憶力把你回想,
遼闊的草原,我的故鄉,
我在夢裡把你珍藏。
呦呵……嘿……依耶……
遼闊的草原我的故鄉,
我在夢裡把你珍藏……”
異族女子的歌聲,悠揚而又爽朗,彷彿濃郁飄香的美酒,卻又帶有特有的草原風情,從遠遠的山間雲上飄了過來,驚醒了沉睡中少年的美夢。
慕容襄坐了起來,神情有些恍惚,眼望四周,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頭上是圓形的天窗,四周是編壁布牆,屋內幾根柱子撐住頂棚,下面擺放着一些簡單的木作傢俱,尺寸略有些矮小,再看看自己衣衫除了髒些,衣釦儼然,倒是原封原樣,身下是後市的牛皮盒毛氈,身上披了一張薄毯……
她掀開毯子站了起來,走到跟前,這裡瞧瞧,那裡摸摸,有點不敢置信,自己不是被那老婆子弄昏了嗎,怎麼會出現在一個類似於蒙古包的地方?
拉開帳門口厚實的簾子,往外瞧了瞧,果然是茫茫大草原,氈房零星點綴,風吹草低,牛羊呈現。
這是什麼地方啊?
大漢,是中原地帶,水土豐盈;
銀涼,是一馬平川,農田密佈;
蒙傲,是大漠戈壁,黃沙漫天……
四國之中,只有雲山之外的流夷一國,纔是草原遊牧民族!
難道這裡是流夷?
她竟然被人弄到流夷來了?
太混亂了,之前還冒險前往銀涼,現在卻身處流夷!
若是前世,出國是要坐飛機的,又是簽證又是護照;這個朝代可好,不費吹灰之力,就從這個國家到了那個國家,真是過足了出過癮!
她呆立半晌,垂下門簾,又走回來,一屁股坐了下去。
摸了摸臉上,指尖仍是數道黑痕,稍微有些寬心。
再一摸腰間,呀,嚇得頓時跳了起來。
糟了!她別在腰間的手槍,竟是不翼而飛了!
“我的寶貝啊,本想拿你娶戰場上顯顯威風的,不想卻被人給偷了……哎呀,你在我手裡是心肝寶貝,神兵利器,到了人家手裡卻是破銅爛鐵一堆啊!這該死的地方,一來就沒有好事……”她低聲咒罵着。
“哈哈哈,誰說我流夷是鬼地方啊?”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嗓音卻是粗獷而滄桑。
慕容襄循聲看去,門口進來一名男子,至少三四十歲,濃眉虯鬚,虎目有神,頭戴及耳皮帽,身穿淺藍高領寬袖長袍,腰間一條寬大的腰帶,腳蹬頂部上彎的牛皮靴,顯得精悍灑脫。
男子瞅見她的面容,有絲詫異:“不是說大漢男子生得很俊秀嗎。怎麼比我還黑?”
“你是誰?將我擄來的那老婆子到哪裡去了?我的東西掉了,正要向她討要呢!”慕容襄冷顏說道。
“老婆子?哦,你說格蘭額吉啊,她到山上接聖女去了,你就先待在我這裡,等她們回來。”男子仔細端詳着她的五官:“咦,你臉上是塗了什麼東西呢,怪不得這樣黑。”
慕容襄退後一步,避開他伸過來的大手:“你做什麼?”
男子雙手叉腰,呵呵笑道:“怕什麼,我又不是那草原上的風暴,不會吃了你的。”
“這草原上,經常有風暴嗎?”風暴?龍捲風?慕容襄忘了剛纔的舉動,好奇問道。
“還好,雪山上的天神保佑,今年夏季已經快過完了,風暴還沒降臨。
慕容襄小聲嘀咕一句:“難得說,我記得也不止夏季,一年其他的時候也可能會遇到的……”
“你說什麼?”男子沒聽清楚,隨意問道。
“沒什麼。”慕容襄不想多說,眼光瞥見他手裡的一大堆物事:“這是什麼?”
男子指了指頭上的天空,答道:“這裡不比你們大漢,風沙大,夜裡也冷,這裡有套瘦小些的衣帽皮靴,你看看,合適不?”
慕容襄歡喜接過來,在身上比劃着:“謝謝你!我正好衣裳髒了呢。”
男子爽朗一笑:“不用謝我,這都是人家的心意,你可不要辜負人家。”他又看了看她的臉,轉身朝帳外走去:“我去叫人打些水來給你洗洗臉,這又黑又瘦的樣子,有人見了會心疼的……”
這人說話怎麼含含糊糊的啊,什麼叫人家的心意?什麼叫有人會心疼?她可不記得自己在草原上還結識有什麼朋友。
“唉,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誰啊?”慕容襄捧着衣物喊道。
“我叫烏力罕!”他微微回頭。
屋裡喊?什麼怪名字啊!
慕容襄見他走了進去,不敢有絲毫耽擱,趕緊脫下身上的衣裳,換上那堆流夷的服飾。
袍子很寬大,用腰帶繫好。
袖子長了些,挽起來就行。
衣領高聳,正合自己心意。
皮帽大了一點點,將頭髮束好戴上去,也還將就。
只是那靴子,確實大了太多……
聽得帳外已有人聲,她靈機一動,直接將穿了鞋的腳伸進靴子,哈哈,剛好合適!
帳簾一開,兩名侍女模樣的少女各自提了木桶走進來。
“請昂嘎洗臉!”少女將木桶放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睛又是驚奇,又是不解。
昂嘎?想必是少年公子一類的意思吧。
慕容襄想了想,也沒覺得這裡有太多危險,除了那古怪老婆子有些無禮之外,先前進來那中年男子倒是很有禮貌,於是正色問道:“你們這裡缺水不?”
兩名少女相互看看,有些不明所以,半晌纔有一人訥訥說道:“我們的部落就緊挨着貝爾湖,打水很方便……”
慕容襄點了點頭,依言低身下去,從一隻木桶裡捧了誰,將臉頸和手上的炭灰盡數洗去,又在另一隻木桶裡清洗乾淨。
當她再次擡起頭來,兩名少女皆是驚呼一聲,雙眼放光。
“昂嘎長得真好看,像大漢皇廷裡那些畫上的人物一樣。”
“怪不得聖女眼光那麼高,都對昂嘎喜歡得要緊,這回聖女選阿哈,一定非昂嘎莫屬。”
少女不住用眼角瞟她,說笑着,面上半是歡喜,半是仰慕。
慕容襄用衣袖擦着臉上的水珠,聽得一臉迷糊,什麼聖女不聖女的?她還是第一次來這流夷啊,難道在昏迷的時候,被這裡的哪個姑娘看中了?可是她臉上抹了炭灰的,誰會看上一個黑炭小子呢。或者這裡的女子,就喜歡這種黝黑的膚色?哎呦,這隻能怪有人眼光獨特,不能怪她風流倜儻啊!”
“阿哈是什麼?”她疑惑問道。
少女嘻嘻哈哈笑着,並不回答。
等到收拾了木桶出去,見他神情懵懂,纔有一個人回頭說了句:“阿哈,就是情哥哥……”
慕容襄吃了一驚,接着一聲苦笑,狀況越來越混亂了,莫名其妙來到這陌生的國度,還成了人家口中唸叨的情哥哥……她那般聰明的人,腦袋裡都成一灘糨糊了!
傍晚時分,有人送了一大盤食物來,慕容襄一看,一大塊烤熟的羊肉,還有一大碗奶茶。
她皺起眉頭,望着那送飯之人:“有沒有筷子?”
“筷子沒有,有這個。”烏力罕走進帳中,手裡握着一把鋒利的小刀,目光炯炯,對她清洗後的容貌實在驚豔:“呦,洗乾淨就對了嘛,這麼俊俏的小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我大漢人才濟濟,我只能算個次品,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
慕容襄也不客氣,從他手裡接了過來,盤腿坐下,用刀切下小塊羊肉,扔進嘴裡大口嚼起來:“嗯,真好吃。”羊肉烤的金黃,外酥裡嫩,香味濃郁,說好吃,倒是實話。
一連吃下好幾塊羊肉,沒有米飯,稍覺油膩,她端起那碗奶茶,雖是鹹的,也強自撐着,咕咕一口氣喝下獨自。
“這奶茶味道真好。”慕容襄抹了抹嘴巴,笑得心滿意足:“謝謝啦,烏力罕大叔。”
眼見這個流夷國衣着服飾跟蒙古族人也差不多,回憶了下前世看過蒙古族人飲食禮儀的書,於是依樣畫葫蘆,也不知做對沒有。
烏力罕看見她入座,下刀,切割和嚼食的一些列動作,很是熟練自然,而且對她大口吃肉喝茶和當即誇獎的舉動,心中也是歡喜不已,正要稱讚,忽又聽到她那一聲大叔,一時呆住。
他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好笑道:“這還是頭回聽到有人喊我大叔呢,難道我看起來象大叔嗎?”
哦?他不是大叔,那是什麼?
慕容襄上下打量着他:“你看起來四十歲不到啊,不叫大叔叫什麼,難道你的實際年齡還要老一些?”
“我剛剛過了二十三歲生辰……”烏力罕悶聲說道。
二十三歲?年紀輕輕,留那麼大把鬍子幹嘛?
“哦,你們流夷人比較顯老,怪不得我弄錯。”慕容襄咯咯笑道。
烏力罕瞪她一眼:“你多半是故意的,等聖女回來,我定讓她好好教訓你……”
“請問一下,這聖女和我有什麼關係?”這裡的人總是一再提到什麼勞什子聖女,再不說清楚,她真是跳進灕水也洗不清了。
烏力罕睜大眼睛看着她:“你和聖女是一對啊,用你們大漢的話來說,就叫做兩情相悅,難道,你現在想反悔嗎?”他緊皺眉頭,沉聲說道:“小子,告訴你,聖女是我們流夷雪山上的明珠,是我們流夷男子心目中的女神,你要是敢欺負她,我一定會在敖包祭祀上拿你來當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