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非要讓福爾瑪尼擁有一個朋友,那就只能是這個凌晨一點還努力嘶嚎着鈴音的電話另一端的狗頭人了。
福爾瑪尼看了一眼手機屏,沒來由的一陣厭煩,不過還是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接的很快啊,沒睡?”
“沒呢。”福爾瑪尼聲線冷淡。
“沒睡就開門,我在你家門口呢。”
福爾瑪尼愣了愣,從牀上爬起來,走到房門口,伸手打開了房門。
房門剛剛拉開一道縫,從縫隙擠進來相較福爾瑪尼很高大的一個瘦瘦身影。
“快讓讓。”福爾瑪尼被擠到一邊,那身影帶着一叢搖曳的水草髮型,兩步就竄進了洗手間。
嘩嘩嘩嘩足有七八罐500ml裝生啤的水量釋放中,洗手間裡傳來一陣略帶張狂的嘶啞嗓音,“哥們夠意思不?我從樓下憋到現在,要不是看你的面子,在電梯裡就解決了。”
“承你的情了。”福爾瑪尼坐回沙發上,把茶几上的合同書收了起來。
一個狗頭人提了提低在腰間的大花褲衩,搖晃着走出了洗手間,持過qiāng的手在沙發靠背上抿了兩把,拐了個彎,走到冰箱前拉開了冰箱冷藏室的門。
“我拷,怎麼會沒有啤酒的!?”
“梅尼亞克,我今天喝多了。”福爾瑪尼蜷起一條腿,一隻手撐着額頭,帶着一點沉重的說道。
“你每天都喝多的。”狗頭人梅尼亞克捋捋順長的冠發,摔上冰箱門,走回來坐到沙發的扶手上,“有什麼關係,沒有說喝多就不再喝的道理。時間還早,出去再來一輪?”
福爾瑪尼按亮手裡手機的屏幕,偏過頭問道,“都這個時間了,你還沒喝夠?”
“跟大哥出去講數,完了吃夜宵,你知道有大哥在總得矜持些的。”梅尼亞克聳聳肩。
“不想去……我今天出去喝酒,喝多了,被一個老吧妹拉到洗手間裡去。”
“哈哈哈哈,尼瑪,你也有這種福氣?!老吧妹?怎麼樣,夠勁不。”梅尼亞克拍着瘦長的大腿狂笑,震得滿屋子都是回聲。
“不要叫我尼瑪。”福爾瑪尼扒拉開梅尼亞克就要拍到自己肩膀上的手,“一半的時候,被人拍下來了……是我的班裡兩個學生。”
“仙人跳?……怎麼回事?”梅尼亞克剛插了一半的嘴,發現聽到的結果和自己想的太過差異,稍稍的也認真起來。
福爾瑪尼接着說,“上課的時間擺弄手機,我給沒收了叫家長,也許是氣不過吧。”
“要說你們地精沒一個好東西。”梅尼亞克習慣的摟着長長的冠發,“我特麼是冒了多大風險纔跟你交了這麼多年的朋友,讓你請一頓酒還特麼唧唧歪歪的。說吧,想怎麼弄?”
“不怎麼弄,我就是想問問你,這件事是誰的錯。”福爾瑪尼若有所思的問道。
“肯定是你呀,你是老師又不是治安官,你沒收人家手機幹嘛?”
“我的錯?”福爾瑪尼皺了皺眉,“是我的錯?”
“當然不是。”梅尼亞克趁機拍了拍福爾瑪尼的肩膀,“教書育人嘛,不聽話當然要管教。”
“那到底是誰的錯?”
“哪有特麼的什麼對錯,你是老師就是學生錯了,你是學生自然是老師錯了。屁股,要看屁股,屁股在哪裡,對錯就在哪裡。”
梅尼亞克收回了手,接着說道,“即便交給正義之神審判,你對了九成,他錯了一成。只要你的答案裡是你,你就百分之百是對的,他的答案裡是他,他也是百分之百正確。屁股,只看屁股。”
想想自己把頭扭過一百八十度看見過的某個部位,福爾瑪尼一陣頭疼,“不說這些了,走吧,出去喝酒。”
“這纔是好兄弟。”梅尼亞克興奮的從沙發扶手上跳下來,又想起了什麼事一樣說道,“這件事真不用我幫忙?找個小弟去辦,很容易把照片底片什麼的都拿回來。”
“不用了,走吧。”
想想那輛跑車尾氣中飄飄蕩蕩墜落塵埃的兩張小紙片,福爾瑪尼覺得自己還是要承擔一點責任的。如果因爲這件事而做不成老師,也未見得是一件壞事。
塞沃萊斯的思想品德課程教導的除了基本禮儀禮貌公德守則,其它的內容,便是一本上神至高論。讓一個曾經的神明去傳播一個勉強稱得上的僞神的教義,這是丟份掉價沒臉面的一件事,福爾瑪尼喝得再多也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凌晨的電梯裡冷冷清清,福爾瑪尼靜靜地站着。梅尼亞克則一手叉腰,一手撐着電梯廂,還勾起來一隻腳,神似某個朵而蘭茲大陸古國恆久流傳下來的某尊雕塑的模樣。
走過空無一人大堂,出了公寓樓,梅尼亞克領路,走去公寓樓左邊,一盞路燈昏黃的燈光下。
“喲荷,還在呀。”梅尼亞克停下來,叉着腰,站在一輛大半橫停在人行步道上六成新的居家車旁邊。
梅尼亞克轉頭問,“這是你們樓上的車?”
福爾瑪尼看也不看,“住在這裡的人誰買得起車?”
“說的也是。”梅尼亞克戲謔的笑,“應該你家樓上的漂亮妹子釣到老凱子了,這麼久還不下來,油膩大叔的戰鬥力果然不能小瞧。”
“關你什麼事。”福爾瑪尼也笑。
“老東西太囂張了。”梅尼亞克忽的蹲下身去,吱嘎一聲就把後車牌自下而上的撅了個對摺。
“你幹嘛?!”福爾瑪尼不明所以的問道。
梅尼亞克站起來拍拍手,很得意的點點頭,“很明顯違章停車了呀。”
“關你什麼事啊!”這回,福爾瑪尼沒有笑。
“這麼停車,總要接受點教訓,不然不會長記性。”
梅尼亞克繞過居家車向前走到黑暗裡,雙叉梯彈擊電動車底架的脆響聲中,一個略帶張狂的嘶啞嗓音從黑暗中傳來,“最重要的,是他擋了我的路。”
嗡的一聲,一輛破爛的踏板電動車竄到了福爾瑪尼的身前,“上車”梅尼亞克笑着招呼,在昏黃燈光下,梅尼亞克長長的吻突微微咧開,齜出了一排雪亮雪亮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