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初感悟到位面至理之後,崔旭無師便自通,身體也力行,在告別晚面後,打包了茶雞蛋,又從麪館順了兩包餐巾紙,這才離開。
而隨後的事實立刻驗證了位面至理的實效,如果換在以前,崔旭是絕對不會好意思拿走辣麼多餐巾紙的,即便是光明正大付過帳的情況下,多用兩張都覺得罪過,又怎可能整包整包的順走呢?
也許是此一時彼一時環境改變性格?崔旭一邊繫着褲帶一邊搖頭,等從草窠裡鑽出來的時候,卻得卻出否定的結論。
昨天摔耙子義無反顧的自教務處主任辦公室一路向西是爲了什麼?不就是因爲看到人生終點所以想要肆意的無牽無掛一回來一場無憾餘生說走就走去看看那麼大的世界的旅行?
篳路藍縷也罷,坎坎坷坷也好,只要是走,終會不負餘生,矜持也好,尷尬也罷,只是過程經歷,都說人死爲大,你都大了,還有什麼可掛懷介意的,多吃一口你沒吃過的,多看一眼你沒看過的,多做一點你沒做過的,這纔是終旅的真意,至於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麼所得或者裨益,實在不是一個只有一千多天或者一百來天生命的生命所應在意的,出不了思維怪圈也罷,跳得出三界五行也好,這都沒什麼好驕傲自矜或是懊喪羞惱的,重要是活得隨心暢快,這也應該是位面所應寬容給你的寬容,如果不寬容……你都有超能力了,你只剩百多天了,難道還沒有勇氣自己去爭取?多少人沒有超能力都硬上了,你好歹也是兩條腿支個肚子上面還搭了腦子,完全具備這個位面主導生物的體徵表現,爲什麼就不能做出符合該生物羣體基準線左右的情緒表達呢?
估摸着是昨天到現在憋得狠了,在草窠裡的生物活動又分外的順利暢快,自腦神經到胃腸道的通路忒別的通暢,崔旭完全像換了一個腦子,整個思維模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關於這一點,即便是自稱住在二姐夫腦子裡多少多少年的命運之子都不能及時感知,韓三隻看見崔旭以不上臺面的無賴手段在麪館混了一整天,又可恥的順了人家兩包餐巾紙跑路,直到這兩包餐巾紙在某個草窠裡發揮作用,韓三才發現繫着褲腰帶的二姐夫的眼神有些不同往常,晶亮,且有神光。
到底一個人預見終點尤其是並不符合一貫預期的終點的時候該怎麼做,因爲涉及個體,必定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但是有一點也必定是相同的,那就是改變這個不符合一貫預期終點的結果。
可惜,這種改變的意願和能力牢牢的掌握在某個小舅子的手上,而這個小舅子在短時間內完全沒有這樣的意願,只想以科學研究的名義看姐夫的笑話,要不怎麼說小舅子的風評一貫走低呢,確實有偶爾草蛋的時候。
做爲一個副本狀態,韓三再敬業也沒法徹底代入二姐夫的思維活動,所以也就不能真正理解崔旭時而狂飆突進而沒頭蒼蠅的餘生規劃。
其實,崔旭也還懵着,面對一件事情是喊打還是喊殺連崔旭自己都不能做出對下一秒的判斷。這種脫離完整人生觀的重新建模,想當然需要一個相當長的時期,然而,崔旭現在最缺乏的可能就是時間了。
所以,要降低標準,放鬆要求,剋制本能的自省和檢討,儘可能活得流……文氓一點。
這樣的話,所需遵循的行爲方式裡,位面至理其實是很合適的一個參考選項,對一位彷彿重傷在逃亡路上的絕世劍客的將渡餘生很有幫助。
大半夜的,崔旭不找地方睡覺,沿着公路繼續西南偏南而行。
偶爾夜車的大燈映出路邊一個慘白的背影,旋即掠過,崔旭就這麼忽明忽暗的走在路邊,並不貪圖可能性極微小的蹭車機會,只是一心一意的走,直到看見前方遠遠的一個路卡,這才略停了停,繞到野地農舍間迂迴,繼續前行。
在近乎相同的夜視條件下,崔旭比前方路卡處的所有人都更早發現了對方。
遠遠看去像是查酒駕的,因爲崔旭看見有不明管狀物伸到了停止車輛的側窗裡,但是,不管查什麼的吧,崔旭在看見路卡的一瞬間便做了決定,崔旭覺得沒必要路過那裡去觸黴頭。
灰撲撲的裝束,因爲稀薄而凌亂油膩的半長髮,一張沒有血色酷似癮君子的臉,但凡在路卡上執勤的稍有恁麼一星半點的警惕和責任心,就絕不會對自己視而不見。
雖說兜裡的錢包中帶着社保卡,但是,崔旭從心理到生理完全抗拒在那裡停留,哪怕多解釋一句,這要比刷碗擦桌子還要讓人膩煩。所以,那麼多條路通江都,何苦去走不自在的那一條呢。
不過,繞路也不是全無代價。
崔旭的眼睛有些發乾,像是對着電腦屏幕專注偷塔了一個小時,這是崔旭提早幾百米發現前方路卡的代價。
在同樣的環境下視野+10,這必然是超能力的作用。
崔旭擁有隨意使用超能力的資格,卻少了隨意使用超能力的底蘊和基礎……這彷彿是七傷拳初段的拳理,可以用自己的皮開肉綻換對方的骨斷筋折,客觀評價,崔旭的超能力只是個單挑神器罷了,要是遇見十八銅人那是必跪無疑的。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心裡也在想着自己不平凡際遇的優劣,崔旭感覺自己像是個受了重傷的絕頂劍客,可以幹掉每一個不管多出名多厲害的追殺者,只是每打敗一個追殺者之後都要大口吐血,自己離着重傷而死越來越近,卻一時間總不得死。
於是,崔旭愈發覺得,少用超能力纔是保命之道,就像絕世劍客被追殺跑路的時候要纏一條花頭巾在腦袋上喬裝改扮想着能糊弄過去一個算一個,儘量免去意氣之爭。
只是,絕世劍客是一時間的虎落平陽,總有反殺的希望,而崔旭本尊則是無藥可解,就像絕版了的三號電池作能源的老式手電筒,按一回少一回,只能在照亮前路和油盡燈枯之間做最性價比的資源調配。
用一句老話說就是,人si了錢也花沒了,這樣的結果纔是崔旭最應該追求的一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