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爲什麼?
爲什麼神力沒告訴我這是爲什麼?僅僅是因爲我沒有問它嗎?
不過,現在,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問題的重點是,爲什麼。
韓三下意識的依循慣性去問神力爲什麼,等到下一瞬得到答案,卻是和二姐夫用腦子思考出來的答案相差無幾。
“因爲面額不一樣。”
“難道是因爲面額不一樣?”
單從這同一個問題的兩方答題速度和準確性上來看,神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在這一瞬,韓三莫名的感覺到很受傷。
“嗯,兩千四百七十萬加一千二百六十五萬,又加一千一百萬,再加一百六十五萬……整整五千萬!!!”
崔旭接下來的速算能力又給了韓三重重的一擊,“五千乘上百分之三,一百五十萬!這個雙肩包裡有一百六十五萬,那麼我還需要從裡面拿出十五萬纔對。”
放下登山包,崔旭伸手拿過那個黑色的雙肩包,拉開拉鍊,裡面是滿登登一捆捆半新不舊的百元鈔。
崔旭理直氣壯的往出掏錢,韓三的思緒卻在高速運轉,“十五萬不夠的,還要繳三十的所得稅……所以,要拿出六十萬。”
看到二姐夫的手明顯一窒,韓三忽然覺得自己扳回一城了。
把登山包塞回櫥櫃裡,把差額扔到櫥櫃裡,把稅金也扔到櫥櫃裡,關上櫃門,崔旭將屬於自己的雙肩包背在身後,感覺人生在這一刻達到了某個方面的巔峰。
站起身,崔旭扯下了身上襯衫的一塊下襬,開始擦拭自己留在櫥櫃門把手,主臥門把手,次臥門把手,陽臺門把手,和盥洗室門把手和水龍頭上的痕跡。
然後,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用遠超人類極限的強大視覺功能,在所有房間認真的搜索了一遍自己可能遺落下來的頭髮。
最後,崔旭趟着抹布走遍房間,來到了盥洗臺前。
“如果現在出門不會遇見鄰居的話,那就開始吧。”
“我覺得進戶門是反鎖了的,你不要再確認一下麼?”
“…………”
崔旭的流程也是在書本和電視劇裡看到的,然而這種情況,是崔旭在書上和電視劇裡沒有看到過的,這就有些超出他本人複習範圍了。
“你確定!?”崔旭問。
韓三:“我確定。”
“……我不是一定要追求完美哈,就算原路返回,我現在百米六秒五,四千萬像素以下的設備都抓不住我。”崔旭倔強的抿了抿頭髮,“我只是不想這麼麻煩而已,所以,你幫不幫我。”
韓三輕嘆了一聲,“沒人,走吧。”
崔旭聽了,展顏一笑,彎下腰撿起已經不辨顏色的抹布,伸手在水線上一處銅閥上彈了一彈。
伴着嗤嗤的水聲,崔旭快步走到門口,大門無聲打開,旋即再次閉鎖,將一個揹着雙肩包的人影關在了門外。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崔旭走在大街上,在韓三的眼裡,二姐夫那是絕對的意氣風發,氣質昂揚。
說是小一點的雙肩包,其實不小。
一百零五萬,二十四斤餘,十二點五立方分米,二十釐米見方三十釐米餘高的理論體積,實際還要更佔一些地方。
按照慣例,還是打個比方吧。
崔旭揹着雙肩包,就好像背了一桶十九升的桶裝水,重量輕一點,體積卻更大一些。
這不行啊。
要說依着崔旭的本事,十七八桶礦泉水也能背起,但是卻沒有揹着十七八桶礦泉水一直走路的道理,就算是一桶也不成吖。
所以,得想個辦法。
辦法很簡單,可勁兒花就是了。
存是不可能存的,崔旭二百塊的時候睡草垛子,一千塊的時候住澡堂子,無關貧賤,就是不願驚動錢包裡的社保卡,這和出走之後第一時間把手機變現是一個道理。
崔旭沒能力卻有勇氣切斷過往,哪怕骨斷筋折鮮血淋漓,這一刀切得仍是決絕的意無反顧。
切是切了,正確與否,則大可商榷。
世上萬人,便是九千九百九十個言說錯的,只崔旭一人堅持對的,那也應該是對的吧,畢竟這是崔旭的事,即便崔旭因此而牽累他人,那也應該是對的吧,畢竟這是崔旭自己以爲的事。
雖千萬人吾往矣,意思自然不對,情境卻大抵是對的,若是換成林子大了啥鳥都有死後哪怕洪水滔天,可能就更對了。
一切,無非立場而已。
韓三不想評價,也不像勸誡,總有人活得千夫所指,爲什麼就不能是崔旭呢?跟自己有親戚那也得平等對待吖。
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也是你,那麼,艹蛋的爲什麼就不能是你咧?!
無所謂什麼超能力,崔旭沒有違反規則,客觀一點說,甚至沒有背離道德,卻仍然造成了傷害,這種行爲該用個什麼詞兒來定義他呢?人性?還是天性?
主流的社會觀是韓三哥在副本位面裡的神力之源,若是有一天韓三哥在主位面也能獲取神力,其源頭也必將是要借鑑副本位面裡的成熟經驗的。
那麼,對這種既不違反規則又不背離道德的人性或者天性的約束程度,將是一個相當需要實踐數據的課題。
崔旭短短的一路,簡單展示了釋放人性或者天性的一些美好,當然,超能力確實是一個極端重要的前綴,沒有這個前綴,最靠譜的做法還是洗洗睡吧,普通個體想要抗衡而不是順服集衆積累的壓力,沒點兒拿的出手的本事還真不行。
那麼這算是對副本通關者的警示嗎?這個莫名其妙的副本,還有崔旭頭頂的數字,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呢。
儘管進行了這麼多不知道正確與否的猜測,權且算作正確吧,基於神力獲取方向上的侷限性,韓三還是決定在二姐夫追尋自我的道路上多下幾個絆子,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我說,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換到任何一部電影裡都該出字幕了,所以,我覺得你也該回去了。”
韓三沉吟半晌,在聲音裡積蓄了許多情感,“有人曾經說過:每個人都尋找刺激,但唯一真實的只有家人,你的家人……”
崔旭慢下腳步,偏着頭張望,“……這話說的好像很有些哲理吖,這話是誰說的?”
“託雷多。”
“託雷多……託雷多是誰?”
“一個司機。”韓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