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猜到他有難言之隱,也不追問,繼續講道:“當年我和強巴都被這件唐卡的神奇震驚,於是我們決定帶着唐卡去日土縣,但麻米寺的僧人不同意我們帶走唐卡,即便我們出多少錢也不行。”
“那您就這樣放棄了?”陳哲焦急的詢問。
次仁看着他笑了笑,說道:“年輕人,你太小瞧這幅唐卡在我們的心中的地位了。”
“爺爺,你和強巴爺爺不會是……”梅朵帶着懷疑小聲的問道。
次仁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瞪着眼睛大罵道:“你個死丫頭,你以爲你爺爺得不到的東西就會去偷嗎?那和那些無恥的文物倒賣者有什麼區別,這麼多年你以爲你爺爺的名聲白來的?”
兩人聽完,都知道次仁話語中暗指聞昊,互望一眼,都不作聲,陳哲其實很想爲自己的老同學道出真相,想到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可憐老頭,卻也只能忍氣閉口。
次仁此時又說道:“無奈之下,我們只能用相機拍下唐卡照片,然後根據那位老僧的指點,去到日土縣,在日土縣經過將近一個月的尋找,終於在日土縣最靠北的鬆西村,找到了一位叫仁青措姆的老者,他說他知道這幅唐卡,而且他家裡還有一幅仿繪的紙質畫。”
“還有紙質畫?和唐卡有着同樣的神奇之處嗎?”陳哲問道。
次仁被他打斷,有些不悅,輕咳幾聲才繼續說道:“沒有,那幅紙質畫就掛在他家側屋裡,紙張古舊發黃,有些地方已經破損。我和強巴看過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純粹的臨摩。仁青措姆並沒有說太多,卻神情古怪,我和強巴都感覺他有事隱瞞,於是便藉口在他家住了下來。”
“爺爺,憑您的聰明,肯定有什麼大發現吧?”梅朵笑着問道。
次仁指了指空了的茶杯,陳哲立時會意,連忙給次仁倒上茶水,次仁喝過茶,又繼續說道:“的確是有發現,我們經過幾天相處,終於得到了仁青措姆的信仁,給我們道出了這幅唐卡的來歷。據說是很久以前,具體是多久,他也不記得了,反正是他家族口口相傳。那時他家的先輩還住在雪山之下,有一天,突然有一位身穿白袍的年青人暈倒他家附近,他們家人純樸善良,便將那名年青人帶回屋內休息。那位年青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在他家休養了將近一個多月才康復。之後又在他家住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並繪製了這幅唐卡。之後到他爺爺那一輩吧,他有個叔爺爺出了家,後來見這幅唐卡奇麗不凡,並帶着出去傳道了,估計也就是後來留在了麻米寺。”
梅朵聽完,不免有些好奇,這白袍男子會是什麼人?有如此高深的唐卡造詣,又怎麼會受傷暈到在雪山之下?但陳哲聽到次仁講到穿白袍的男子時,就想到了在沙底世界的壁畫,壁畫之上同樣也是穿着白袍的人,又問道:“次仁老爺,仁青措姆有沒有給您講起那位白袍青年的事?”
次仁聽完,好奇地望了他一眼,又說道:“這正是我接着要說的,這位白袍青年在仁青措姆看來,或者說在他的先輩看來,是位近乎是神的奇人。”
“怎麼奇了?”梅朵好奇的問道。
次仁繼續說道:“雪山之中,終年嚴寒,一年之中有九個月大雪封山,生存條件極度嚴苛,幾乎了無人跡。而那個白袍青年卻自稱是從雪山之上下來,當時令衆人動容。而且其他人都是身着厚衣,而那青年自始至終,不論在哪裡都只是身着一件單薄的白袍,卻看不出他感覺到寒冷。而且據仁青措姆說,那位青年傷重之時,一天要換好幾場被縟。”
梅朵聽到這裡,好奇又調皮的問道:“這白袍青年不會是尿牀吧?”
“那倒不是,聽說在他傷重昏睡之時,衣服上不斷有水跡滲出。衆人卻不明白,好好的衣服爲什麼會出水。”次仁解釋道。
陳哲突然想到了在沙底世界時,韓祈提到過的“冰棱衣”——至死之時,方纔脫下,化爲水跡,消失不見。心中不禁一震,傷重之下,有水跡滲出,次仁所說一切,與冰棱衣似乎都已符合。
“還有更奇怪的地方,就是爲什麼仁青措姆的先輩會覺得那白袍青年是近乎神的存在,就是在他好了以後,爲了表示感謝,治好了他家很多人的頑疾,甚至是族裡的垂死之人,也能迴天有術。”
次仁說完,陳哲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他是怎麼治的,您有打聽到嗎?”
次仁笑了笑,說道:“確也瞭解了些,不過總覺得是些祖輩傳言,再說他祖上那時候,人們的認知水平普遍有限,一點江湖技倆就當神仙了,不提也罷。”
陳哲連忙說道:“我很是好奇,您說說也無坊。“
一旁的梅朵也插話說道:“是啊,是啊,爺爺您就說嘛,難得第一次聽你講故事。“
“你個丫頭,就沒見你對家裡的唐卡生意這麼上心過。“次仁見孫女向他撒嬌,一時開心卻又忍不住責備道。
梅朵嘿嘿直笑,次仁繼續說道:“不過,這真只能當故事聽,我和強巴當時也覺得,只是一代傳一代越傳越神的故事。“
“您就別羅嗦了,趕緊說。”梅朵又催促道。
次仁又繼續說道:“據說那白袍青年,拿着一支白花,口中唸唸有詞,不久之後人就好了,連些生病的牛羊也活蹦亂跳。”
“就這樣啊?說得好象電視裡看的神棍。”梅朵滿臉的期待,突然變得不屑。
次仁看着梅朵的表情,臉上也一絲無奈,說道:“早和你說了,只能當故事聽,還是個老掉牙沒人願聽的故事。”
一旁邊的陳哲卻面色鐵青,又問道:“那白花,是什麼樣子的,他有向您提起嗎?”
次仁一愣,沒想到陳哲還會追問,又答道:“沒有,這事根本不可信,我們也沒提起,他估計也不知道,只聽說是朵大白花。怎麼,有問題嗎?”
陳哲沉默的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那大白花的事可能是真的,又問道:“您還了解到什麼沒有?”
次仁聽完,長吁一口氣,又說道:“要說確實還有,也是那青年奇特的地方之一,而且這件事比較可信。據說那白袍青年傷好之後,在他們村裡呆了段時間,無意中接觸到了唐卡,並向當地寺廟裡會唐卡的人學習,到後面甚至只要拿上唐卡看上一眼,不僅能說出唐卡所有技藝,而且就算沒人會的,他也會。最後在他走之前做了一幅唐卡留在那,當是報答那家人的救命之恩。對於這件事,仁青措姆的說法很神,神到又有些不可信,說那白袍青年不僅能一學就會習得各種技藝,而且技藝之精湛遠勝寺裡那些有數十年之功的老僧人,更驚奇的在於他有舉一反三的能力,就算沒學過的技藝,也能自己推敲出來。我和強巴當時一致認爲,那名青年極有可能是一位唐卡大師,所謂的一學就會,多少是後代傳下來時神化了。”
陳哲並沒有發表看法,倒是梅朵對於爺爺的分析,點頭默認,要說過目不忘確實是有,但一項古老技藝,要看一遍就會,還能做到精湛,似乎不太可能。
陳哲又問道:“那後來呢,您和強巴就這樣走了?”
次仁點點頭,說道:“我們聽完這個故事,也是將信將疑,但唐卡之神奇卻是不凡。強巴當時認爲,唐卡的遇水的神奇反應或許是因爲顏料上的特殊礦物所致,於是我們告辭之後準備再回到麻米寺研究。不過看到剛纔你把手放上去時的反應,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當年我聽到的那些事到底有幾分是真。”
“那您回到麻米寺後,有沒有什麼其他發現?”陳哲繼續問道。
次仁突然嘆了口氣,說道:“回到麻米寺後,我和強巴差點死在那裡。”
陳哲和梅朵聽完,心中大驚,連忙問道:“爲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強巴回到麻米寺後,還沒進寺門,就被寺裡的僧人給綁了起來,當時我們也一下懵了,不知道之前還一臉和善的佛教信徒,爲何會突然如此。但接着在他們的審問中瞭解到,原來我們走了後沒多久,那幅唐卡就失竊了。因爲我們當時去開了高價要買下唐卡,他們雖然沒有同意,卻也讓寺裡的僧人知道,這幅唐卡肯定是件無價之寶,不過僧人們卻不是爲了錢,他們覺得這是佛祖賜給他們的,是鎮寺之寶,是他們的信仰所在。我和強巴雖然很冤,但我們確實有作案動機,後來經過多方調解才放了我們。從此以後這幅唐卡就在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直到今天。”次仁講完,望了望陳哲。
是什麼人會偷走唐卡,而且現在唐卡還在自己手中,陳哲心中疑惑,正要再問,卻聽次仁又說道:“那次我和強巴死裡逃生之後,我們細細回想,想到了仁青次姆在和我們聊天中隨口提到的另一件事。”
“什麼事?”陳哲猜測肯定和唐卡的失蹤有關,連忙問道。
“唐卡雖然是仁青措姆祖傳,但他卻從未親眼見過,也並不知其中神奇,所以他也並沒有想過找回被收於麻米寺的唐卡。但走的時候,他有些好奇的問我們,這幅唐卡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爲什麼不少人都來打聽?”
次仁說完,陳哲心中一奇,連忙問道:“還有人在打聽?”
次仁又說道:“不錯,我和強巴當時也很好奇,因爲要不是強巴無意中發現,那幅唐卡估計就永遠只是掛在麻米寺偏房中的一幅普通的畫。仁青措姆說就在我們去的前幾天,有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也來打聽過。那名男年子自稱是來西藏遊玩的,仁青措姆並沒太多在意,並如實說了,等到我們去時,他也好奇,纔會有所提防。”
陳哲眉頭緊鎖,二十多年前的這個男子會是誰,也許就是他盜走了唐卡,那寄給我的人會不是會他?快遞中爲什麼會有吳欣欣的留言,他又和吳欣欣有什麼關係?
次仁看陳哲似有所思,又說道:“那時候西藏並不是個開放旅遊的地方,我和強巴對此人都有些懷疑,但因爲那時急於趕回麻米寺,也就沒在多問。不過回到麻米寺後,我和強巴細細想來,那個姓吳的年青人,極有可能是盜走唐卡的人。”
“什麼?你說什麼?那個人姓什麼?”陳哲腦中似閃電閃過,突然一下子變得激動無比,緊緊抓着次仁的手,大聲急問道。這一舉動,一下把次仁和梅朵都嚇了一跳。
“姓吳啊,我們走時,仁青措姆說的,怎麼了?”次仁有些驚慌的答道。
陳哲面色一下變成慘白,整個人如三魂丟了七魄,愣愣的答道:“沒…沒什麼。”說完頓感混身無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