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掌交接。
白海禪的拳頭正同季寥用喘息機會施展出的元佛三限化天一式碰撞。
饒是以季寥元佛三限化天之神妙莫測,亦未能將白海禪的拳勁盡數化解。
五臟六腑都隨之震動,季寥驀然間一口鮮血噴出。
白海禪漠然道:“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出色,但也僅是如此了。”
他身形消失,一隻拳頭砸中季寥的頭部。
但是一道雷音劍氣,同時也在間不容髮之際貫穿了白海禪的腹部。
頭部乃是六陽魁首,一身陽氣生機匯聚之處,肯定比腹部重要得多。當頭部遭遇重創時,季寥感受到自己的生機在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潰散,即使草木精氣都不能將生機潰散的趨勢止住。
他剎那間“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千瘡百孔,其中一道劍意彷彿生出了魂魄般,漸漸流淌向他的眉心祖竅。
等到劍意徹底進入其中時,季寥驀然間多出一股別樣的情緒。
如同他用變異的心魔大法異力灌進猴子的身體時那樣,此時季寥也像是被異種力量佔據自己的身體。
確切的說又有新的魂魄來搶奪這身體的控制權。
可劍意彷彿不像外來者,熟門熟路。
“你是誰?”季寥心中發問。
劍意沒有回答,向着季寥的魂魄毫不客氣的撞過去。
一聲慘叫響起,不是季寥的,而是來自劍意。迄今爲止,還沒有任何精神之類的物事傷到季寥,過去無數的鬼物,便是活生生的慘痛例子,劍意亦是精神的一種,自然沒法給季寥造成任何影響。
種種繁雜的記憶流進季寥的心靈,那是劍意的記憶,其中亦有季鷹的記憶。季寥突然間明白了,爲何他沒有吸收季鷹的記憶,因爲季鷹的記憶被這道劍意吸收了。
這道劍意纔是真正的無妄劍意,而且令季寥意想不到的是,無妄劍意根本也是一個生靈,或者用鬼物來形容比較恰當,它有自己的思維,能夠不斷成長。
它跟修行人既像共生關係,又像寄生關係。通過汲取修煉人的智慧,不斷完善自己,向着更高層次進化,同時又反哺出部分力量給修行人使用,故而修士使用無妄劍意時纔不能將之如臂指使的掌控。
木真子便是無妄劍意此前選擇的伴生者,但他被慕青廢功後導致無妄劍意也受到重創,陷入沉睡。後來無妄劍意甦醒,爲了恢復傷勢,木真子的魂魄便被無妄劍意吞噬,同時也讓季寥順理成章的接管了這身體。
因爲同用一個身體,所以季寥出現危機時,無妄劍意便再度出現,它見季寥不是白海禪對手,便想壓制住季寥,從而完全掌控身體,真正跟白海禪一斗。
結果無妄劍意沒有預料到季寥乃是任何精神一類事物的剋星,而劍意亦是如鬼物一般的虛無縹緲的精神一類存在,它試圖驅逐走季寥魂魄,佔據身體控制權時,反而害死了自己。
季寥的魂魄無意中消滅無妄劍意後,危機並未解除。
白海禪中了他的劍氣雷音只是輕傷,而他的拳頭卻連續暴擊季寥的腦袋。
季寥的頭骨都因此裂開,血流不止。
彷彿打開一道天窗,季寥的魂魄再度離體。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也看到了白海禪的拳頭正暴擊他的腦袋。
無比的憤怒充盈心中,“夠了。”
季寥不假思索一指頭點向白海禪。
確切的說他現在根本沒有形體。
白海禪正欲將季寥徹底置於死地時,忽然間看到一團清光。莫名的威嚴籠罩他的心頭,讓他本能的想要臣服。
從清光裡伸出一根手指頭,空間隨之凝固。
那是無法想象的威能,白海禪覺得自己像嬰兒一般無助。
“元神。”白海禪幾乎駭然欲絕道。他想起一個故老相傳的典故,據說登仙破虛之後便是練成元神,元神聚則成形,散則成氣,不死不滅,威能通天徹地,可以不斷轉世重生。
但世間除卻北落師門這本是神魔一般的存在擁有殘缺的元神之外,怎麼還會有第二個存在擁有元神。而且這個元神竟如此完整,威能強得不可思議。
白海禪是梟雄一般的人物,此時爆發出平生最大的潛力,不斷燃燒自己的本名精血,烏黑的髮絲,一下變得雪白。他拼盡全力,想要掙脫凝固的空間。
都是徒勞。
那一指頭堅決的點殺向白海禪。
白海禪的肉身便如冰雪遇到陽光,在這一指頭下化開。
他最後的念頭不是王圖霸業成空的遺憾,而是心道:仙佛神聖果非虛無縹緲。只是這位才略驚人的英豪修士,再也沒機會去印證仙佛之道了。
恐怕在此之前,沒有人能想到季寥能殺死白海禪,這簡直如同天荒夜談一般。
便是季寥自己也料想不到,他魂魄離開肉身後,竟強得不可思議。
只是馬上季寥便感覺道冥冥中一股偉力壓制過來,似乎是因爲他失去了肉身庇佑的緣故,導致引發了某種法則,便有一種冥冥的偉力要懲罰他。
肉身應該是他的保護殼,如果沒有肉身,他將會受到不可測度的危險。
“爲何在張園靈魂出竅那次沒有這個麻煩,不對那次時間太短暫了。這次也是過了一會,纔出現這種情況的。”季寥心中泛起念頭。
他奮力一躍,迴歸肉身,卻發現肉身的生機消逝後,便如四處漏風的破茅屋,根本不能給他提供保護。
季寥在危機關頭,心靈浮現起心魔大法裡面的一段文字“思定則情忘,體虛則氣運,心死則神活,陽盛則陰消”。
他現在遭受的危機,便是因爲魂魄失去肉身的庇護,招致冥冥中那股力量的壓制。如果他陽盛陰消,危機自然解除。
如何陽盛?
季寥沒有想到辦法,只是不斷看着身體的生機流逝掉,自己的肉身難以再庇護自己的魂魄,除非他找到新的肉身。
他心裡想到,難道這就是他不斷附體重生的秘密所在。
季寥即便回到了肉身裡,卻依然不能控制身體,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能驅動。他發現自己越是動用魂魄力量驅使身體,越是會招來那股冥冥之力的壓制。假如他什麼都不做,念頭凝定,不再起伏,那股冥冥之力便會削弱。
他想自己要是一念不生,自然就不會受到那股冥冥之力的壓制,可這樣一來跟死了亦無分別。
季寥心念千迴百轉,他的肉身卻被一串佛珠接住,最後落在少女她們面前。
佛珠遠遁而走。
趙希夷道:“妙色的佛珠救了木真子道長,但他還是受了重傷,咱們快帶他回去吧。”
她話音未落,少女便掏出靈丹往季寥嘴裡塞。
見到季寥受傷,她亦心如刀絞般。
這個世上,除卻爺爺,她便覺得大叔跟她最是親近,亦最寵溺她。她已經失去了師父姐姐,再不能讓大叔也離開她。
她難過之餘又想到,莫非她真是如此不詳之人,生下來就剋死母親,很快父親也去世,尚未成年,師父姐姐也仙逝了。如果她真如此不詳,爲何老天不懲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