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來的婢女竟然少了一個,羅氏也是急了,讓人一遍遍進寺裡打聽,有沒有走丟了的婢女,畢竟顧家可不是尋常人家,無端端走丟了個婢女可不是小事。
顧明麗低着頭扭着手絹兒,不敢多看,顧明珠卻是一臉坦然,坐在馬車裡半闔着眼歇着。
顧明月也一直低着頭,只是她臉上那點子羞紅許久都沒有褪去,連顧明玉的問話都是好半天才聽見。
“月娘,你說怎麼會丟了個婢女呢,這些可都是府裡伺候慣了的,怎麼會無端端走丟了,傳出去真是丟了臉面。”顧明玉看着王元娘上了馬車已經走遠了,自己卻被落在這裡,很是不高興。
顧明月有些魂不守舍,低聲道:“寺裡這麼大,又是這許多人,怕是走迷了吧。”
她哪有心思多想什麼走丟了的婢女,這會子她滿心想着的事方纔在海棠林裡,賢王殿下那樣專注地望着她,見她屈膝行禮問安時,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是驃騎大將軍顧府上的?”
俊秀的臉上笑容如海棠林裡柔軟的春風,讓顧明月羞紅了臉,輕輕道:“是,明月見過賢王殿下。”
明月。賢王輕輕念着這個名字,聲音輕柔地讓顧明月更是羞澀,好一會才微微擡起頭看着他,卻見他神色怔忪地立在花亭裡,看着不遠處的海棠花林,像是在出神似的。
“不曾想到會在此處見到殿下,殿下也是來賞海棠花嗎?”顧明月紅着臉輕聲問道。
賢王嘴角的笑容有些飄忽,沒有回答。
顧明月早已準備好的話一時堵在心裡,都說不出來,只能低着頭等着他開口。
“顧家的娘子……”許久他纔開口,神色恢復如初,笑着問了她幾句家常的話。
顧明月微微低着頭,都照着先前羅氏教的一一回答了,她能感覺到賢王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臉上,一時間眼波瀲灩,如雪的肌膚上泛起紅暈更添一絲豔光。
只是賢王的目光裡有些冷清,只是略略打量了她一番,便移開了目光去,教她很有幾分失望。
思量到這裡,顧明月的心裡又有些不安起來,她向着羅氏那邊走了幾步,卻是瞧見了臉色難看的顧老夫人,又停下了步子來,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上了顧明玉的馬車。
顧老夫人最是氣惱,好不容易來一會講經會,難得熱鬧一番,偏生這些貴府里老夫人和夫人們都不怎麼與她多說話,更沒有人誇讚她一身打扮貴氣,都把她晾在一邊,她只能跟同樣無人理會的毛氏湊在一起聽了大半日講經。
可臨到走了,居然丟了個婢女,更是讓她氣堵得慌!
“這人可都是大嫂挑了的,怎麼會走丟了,這還真是奇怪。”毛氏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少不得要刺羅氏兩句。
羅氏忍着氣,低聲與顧老夫人道:“阿家,我已經留了人在這裡尋了,不如先回府去等等消息吧,不然留在這裡,只怕更是惹來閒話。”
顧老夫人看看左右,貴府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她們了,她只得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讓婢女扶着上了馬車去。
回去的路上,毛氏瞅準了老夫人氣惱着的時機,在一旁又是恭維又是討好,倒讓顧老夫人臉色好看了幾分,看羅氏卻是越發不上眼了,連說話都有些愛答不理的,話裡話外總帶着點刺。
“……你們都是蜜罐子裡養大的,哪裡知道什麼苦,從牙婆手裡買一個婢要二百錢,如今說沒就沒了,大郎與二郎要賺回這二百錢不容易着呢。”
顧老夫人心疼的是丟了個婢女,倒不曾想到什麼丟不丟臉面:“咱們婦道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整日在府裡富貴養着,就是要打點好這些,哪裡能連個婢僕都教不好,這要怎麼能當好家,打理好府裡的事。”
她的話說得羅氏臉都要青了,且不說她打理這個府裡這麼些年來,誰不稱讚她一句細緻妥當,何況顧老夫人說得話實在是叫人噎得慌。
連一向不知臉紅爲何物的毛氏都有些訕訕了,漫說是二百錢,就是一個銅錢顧二郎也沒有替府裡賺過,他還欠了一屁股賭債,不知道債主何時會上門討要。
回了府裡,毛氏親自送了顧老夫人回鬆壽院,聽她埋怨了羅氏一路,看着羅氏越氣惱,她越歡喜,一路笑着回了晴雪院。
才一進廂房,一股酒臭味撲鼻而來,顧元醉醺醺倒在胡牀上打着呼嚕,一旁的婢女小芙正低着頭收拾着,見了她進來慌忙退到一旁。
毛氏原本的笑臉頓時不見了,氣咻咻地上前喝道:“這又是在哪裡灌了馬尿了,醉成這模樣,整日裡只會吃酒胡鬧,半點出息也沒有!當初真是瞎了眼了,纔會嫁給你這樣的窩囊廢……”
她的話罵得很是粗魯,小芙再也聽不下去,紅着臉退了出去。
這一番叫罵倒是把胡牀上一身酒味醉倒的顧元給驚醒了,他迷迷濛濛睜開眼來,伸手叫了一聲:“小芙,去端茶湯來……”
卻看見眼前的是一臉橫眉怒目的毛氏,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你怎麼回來了?”
毛氏臉色鐵青:“要你去打探什麼買賣最好賺,你又是喝成這副模樣。”
顧元打了個酒嗝:“你不知道,今日出去正巧遇上兩位青州同鄉,他們也是來長安做買賣的,就在西市有好幾處鋪面呢。”
“他們知道我是大將軍府二郎君,別提有多熱情了,還特意請了我去醉仙樓吃席面,說有好買賣就介紹與我……”他翹起了二郎腿,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毛氏卻是有些懷疑:“你在長安素不相識,怎麼會這麼巧就遇見同鄉,還要介紹買賣,還是小心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