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的清晨時分,上書房裡收到了郭琇的明發奏摺,排頭就將張廷玉的眉頭看得皺成一個川字,《請撤妄吏凌嘯差事並參其亂綱市恩折》。佟國維一看之下,也是心頭駭異,這一個欽差大臣彈劾另外一個欽差的案子,無論是單劾還是互告,可都是一個不死不休的結局啊,當下二人連忙往乾清宮趕去,這種事他們可不敢擅自作主,連其中的內容都不敢看一下。
康熙剛剛纔做完了五禽戲,精氣神正是好得很,看到兩位宰相這麼早就來了,笑道,“衡臣你們也不要着緊請安,朕曾經說過多少次了,忠不忠不在這上頭的。”哪曉得這句話還未說完,那殿門外又依次進來了幾個皇子,把個康熙樂得心裡着實暢快。
衆人請安完畢,佟國維將郭琇的摺子呈上,一言不敢多發的退了來。這種欽差告欽差的事情幾乎開國未有,有的時候論的是是非曲直,更多的時候卻是論的寵信。沒看準風向的時候。弄不好會碰一鼻子灰不說。搞不好還會樹上一個死敵。
康熙一邊品着御製點心。一邊將摺子讀完。點心吃完了。但是摺子卻總是像放不下來。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摺子你們看過嗎?“”
“奴才們只是看了一個題頭。深覺此事重大。所以趕來恭請聖裁。“”
“那就都看看吧。”康熙又一指太子及諸皇子,“你們也看,看了各抒己見。“”
郭琇拜折的原因還是要從九月初一說起。
郭琇氣沖沖地回到釋站的時候,並不知道缺席官員去處的,心下的那種鬱悶實難排解。當請官地最爽處莫過於青史留名。而當欽差的最爽處則是看着別人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來的路上他曾經設想過很多次。自己面對湖廣官員的各種醜態時,將要說出什麼樣地言語才能夠成爲千古絕唱。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連大部分涉前官員的面都沒見到。更別說以前那種自己經常看到的夜斥送禮看的情節了。
他暗暗下定心,明天的過堂,自己一定要當一回酷吏,膽敢不上堂的官員。嘿嘿。管你官大官小。一律水火棍子押來!
天一亮,郭鏽就穿好黃馬褂。7Z小說?在銅鏡前持自己打理得清爽又威嚴,然後帶着自己的監察屬員,前呼後擁地興沖沖來到臬司衙門,進衙門前。他自己都可以感覺到心裡的狠勁更甚。“居然今天來得更少了。好!等一下我就讓你們看一看,我郭琇瘋起來。連自己都會害怕!”
吳椣和三位究員互視一眼。會心一笑。他們四人多多少少都與案官員們有些牽連。昨天他們忙來忙去。就是不透露那些官員的去處。
無非就是期持着新老欽差相鬥,他們身上的擔子就輕鬆多了。通古前心裡冷笑,自己昨晚將凌嘯要保湖北官場地消息泄漏出去,今天居然又不見了三十幾個官員。
這些天,臬司衙門己經將基本的案情查了個大概。
春香摟東家曹源和他姐姐揹着朱敬盟,勾結鄭勇專門通過低價強買或者僻靜處直接劫擄的方式。弄得很多的女孩兒。曹源截留了大約三百人左右用於強迫賣春,而大約有千把個女孩都賣往了江浙一帶。豪成此事捅開冰山一角的時候,鄭勇一方面營救甘大,另派親兵將朱家滅門縱火。臬司衙門在朱家廢墟現場的勘察。還是找到了朱夫人暗藏地賬本。不過這本賬本上的一些行賄紀錄。卻是以姓加上代號來表示官員的。
郭琇就是要來查處這些衆貪腐官員的。他慢條斯理的當堂叫了一遍涉案官員的名字。就獰笑起來了,一個個都沒有來,他充滿恨意地看看四位大員,抓起王命令牌晃了一晃,向那些巡捕吩咐道,“本欽差奉旨查案,這些人竟然不把皇命放在眼裡,來呀!將這些目無聖上的傢伙給我逮來。如果你們逮不到人。哼哼。你們就不要回來。不說這差事幹不了。回來本欽差還要打每人八十大板。”
臬司衙門的衙投立刻領命四處逮人。
郭琇繃着面孔坐在公案後,腰前挺得筆直,四大員則悠閒地品嚐楊臬臺的珍藏茶葉。這枯坐的絕沒有想到會枯坐了一整天,那品茶的去是有備而來,幾個人頻頻如廁的時候,幾乎要笑得打跌。
誰教你嚇唬那些巡捕的?話該。抓不到人就撤差,還打八十扳子。傻子纔回來,有那個挨扳子地精神,還不如在仙桃鎮上當幾天民夫劃的來呢。
黃昏時分,郭琇終於聽到了散衙鼓響,幽幽地問吳椣,“吳制臺,本欽差有個問題想問。你們武昌的這些官員是住在江的嗎?
“不不不,都是住在武昌的,要不我現在再派人手去傳?“”
郭琇面色古怪地樣揮手,“不用了。你們先回去吧。”楊臬臺一愣,這是我的衙門,我能回哪裡?不過他還是和三人先辭了出來,幾站在儀門並還未及話別。就見到一個郭琇的隨從出來吩咐他的轎伕,“快去延請善治痔瘡的名醫,老爺今日坐得太久了。“”
在六十名官員身上,凌嘯己經挖出八十多兩地銀票。游完泳後睡得正香的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會在天還沒亮就找上門來。稀里嘩啦地跪了一地,衣衫破爛的他們臉上傷痕累累。哭得是杜鵑啼血。讓凌嘯聽了都是聞之側隱。
被幾十個老男人圍着痛哭,凌嘯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但是看到已經被榨得乾乾淨淨的這些官員,又交上了五O萬兩銀票。他就覺得奇古怪了。一問之下,凌嘯竟然哭笑不得。金虎還沒有膽大到痛毆這些官員的地步,這些傷痕竟是他們和連夜趕來的三十名省城官員互鬥打出來的。原因很簡單。新來的官員裡。可能會後發制人地爭奪他們的名額。他們誓死不答應。
嚇了一跳的凌嘯連忙趕了過去,一看之下,幾乎把腸子都笑斷了。
六十人打三十人已經很不公平了。搶了別人的賣命銀票也就罷了。還把別人剝得赤條條的。搞得街道像是澡堂子,可就實在是太不厚道了。你們狠!
凌嘯索性不露面。將這些光屁股官員每人一件破衣裳給打發走了,不肯走的。也很簡單。這裡實行凌嘯發明的新名詞,“軍管”。亂棒之下,全部根竄而逃,不過歡迎明天再帶銀子來。
整個江堤的防守在凌嘯的嚴命下快速動員起來。到初二下午時分。
全州十萬民夫基本到位了。整個封建官僚體系的一個成熟優點體現出了,他們對於瑤役的經驗真的十分豐富和成熟,就沔陽知州這麼昏庸的人。指揮起防段劃分、伙房指派、工料派發、信息朕絡、上游雨情等等竟然得心應手。基本上沒讓凌嘯有太多操心。就搞得井井有條。
凌嘯今天只做兩件事。第一。將六十名官員發配到各重點工段上監督指揮,可以說,這些人是最負責的人選了,身家性命全壓在保住大堤上了、不怕他們會貪污、也不怕他們敷衍塞責。至於第二件事,就是凌嘯需要寫一道密摺,向康熙彙報這件事情。
摺子送出了才兩天、凌嘯迎來了四大員和欽差郭琇。
痔瘡剛州有所好轉,郭琇就迫不及待地邀請吳椣他們趕到仙桃鎮,因爲他的手下終於得知涉案官員到了什麼地方了,更加知道了凌嘯給這些官員的承諾。他的心裡一直在叫着四個字,“奇恥大辱”。
但是經過上次彩票彈劾未果的事情後,郭琇慎重了不少。重新溫習了一晚上的《大清律例》之後,郭琇知道自己站住了道理,恨意連連地逼着吳椣四人一起趕來,淮備在仙桃鎮上現場開衙審理。自己連決堤可能殉國都不怕,你凌嘯還有什麼理由來阻止?如果凌嘯一意要庇護犯案官員。就是有違國法,自己就是把官司打到康熙面前也要討個公道。如果凌嘯不爲官員庇護,那麼就是失信於人,今後還有誰理會這無信之人。
郭琇出發的時候,恨恨道,莫說六十個,就是一個都不讓你保住。別的理由先不說,就憑這又痛又腫的屁股,我一定要爲它討個公道。
開中門、設香率、放禮炮。一應的欽差儀式排場俱全、郭琇就看到凌嘯也是一身黃馬褂地迎了出來、在衆官員的跪請聖安的大禮中,凌嘯居然只是一拱手見禮。郭琇一陣上火。忍住火辣辣的疼痛、低聲吼道,“我是欽差大臣!”
凌嘯嘴巴張得老大、擺然道。”郭大人,哪個說你不是了,我定重重治他的罪!
“你行的禮告訴我,我不是欽差!“郭琇冷冷道。
凌嘯叫起撞天屈來,“大人,皇上給您的旨意裡,有沒有剝掉我差事的話?”
郭琇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康熙沒說剝他的差事、人家是欽差觀巡查觀風使,哪有欽差跪欽差的道理?凌嘯很厚道、換上一副笑臉,挽着手臂將郭琇迎進堂去。進到堂中,郭琇一下又煩了。凌嘯大馬金刀地坐上了兩個主座的上位、將下位留給了郭琇。郭琇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
“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