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草長鶯飛,綠柳春風拂面,空氣中都散發着蓬勃向上的氣息。雖然昨夜的夢十分奇怪,但這並不影響王夢熊早早的起牀。洗漱一番後,他匆忙地把顧傳祺單獨給他留的早餐一掃而光,跨上書包之後便踏上了每天清早上學的道路。
街上的行人稀少,這個時候除了眠花宿柳的客人和熬了一夜的爛賭鬼之外,就只有王夢熊等寥寥無幾的讀書郎。穿過熟悉的小巷,往日暢通無阻的便道被一輛黑色的轎車堵住去路。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漢子像兩個門神似的卡在小巷兩旁,板着臉不言不笑,看着越來越近的他,不住搖動着手中兩條粗粗的木棍。
王夢熊止住腳步,下意識地向身後看去,果然那邊的小巷口也出現兩個同樣打扮的漢子。
“娘西皮,這幫傢伙招數用了幾百年也不知道改一改,明顯地在臉上寫着我是壞人,我要綁架你嘛!”
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就嚇得高聲尖叫,或者低聲哭泣,然而王夢熊卻顯然不在這普通孩子之列。他轉回身,無來由地笑了起來,依舊保持着速度,迎着對面那兩個人走了過去。
兩個漢子互相看了一眼,發現這孩子的怪異之處。不過也只是詫異一下,還不至於引起他們的警惕。從跟在郭氏兄弟那一天起,他們這些老兄弟歷經風風雨雨,也曾在刀頭上舔過血、在江湖中打過滾,什麼風浪沒見過,還會怕一個小孩子?哪怕這孩子是一個小神醫、小神棍,在他們兄弟眼中也是一個小雞仔,伸手就能捏死的玩意兒。
等王夢熊走到兩人跟前,好似無視二人存在般要從中間穿過去,那昨天才在南京路上見過的保鏢陳叔把手中棍子一橫,恰好攔着他的去路。
”此路不通!少年人,不要急着走嘛!我們老闆想要見見你,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王夢熊伸出手指,在陳叔橫在面前的棍子上摸了一把,又曲指彈了彈,發出兩下清脆的鐵木相交的聲音。“酸枝木,至少二十年以上的樹齡。在手裡也有十幾個年頭,這光澤、這包漿、這成色都屬上乘。只可惜……”
他用鑑賞古董的眼光說出這番話,把那個陳叔說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自己的目的。見王夢熊停住不說,故意掉他的胃口,果然忍不住上當道:“可惜什麼?”
王夢熊見成功地將這傢伙忽悠住,心中暗笑,順手從他手上輕而易舉地將手棍拿在手上,輕輕嗅了一下,又拋回陳叔手中道:“可惜這把手棍浸潤過太多人的血,腥氣太重,完全掩蓋了酸枝木的香氣,成了一件大煞之物。年輕的時候有勇武氣血可以抵擋,一旦年紀稍大、時間再長一點,便是大凶之物。不光是主人,離的稍近一些的人都會沾染煞氣,死於非命!”
陳叔的手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果不是因爲這傢伙陪伴了他十多年,已經不算是冷兵器,而是成了小夥伴,說不定他會順手把棍子扔出去,扔的越遠越好。之前聽自家少爺說起這孩子的神異之處他還不相信,哪知道幾句話下來,在心裡已經自動把王夢熊提升到小半仙的地位。這個時期澳洲的華人大多數是從兩廣和福建去的,南方人特別癡迷於大仙崇拜。後世的港人要是想中注六合彩或買中賽馬,不去廟裡燒一注香,去拜一拜黃大仙,那簡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陳叔能把王夢熊和黃大仙相提並論,雖然稱之爲半仙,那也是提到相當高的重視程度。
“老陳,你傻了不成?小孩子的話你也信,還是抓緊時間辦老闆交代的正事要緊,莫讓老闆等你!”
王夢熊沒有理會這個保鏢,轉頭看着陳叔道:“先別急,讓我猜猜,你們這些傢伙的來歷如何?”
昨天剛下的餌兒,今天一早便有魚上鉤,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出來這些人的來歷。更何況昨天雖然瞥了一眼,但是這個姓陳的保鏢模樣已經被王夢熊記在心裡。什麼來歷就差寫在腦門子上面了,還和老子故意扮神秘,看不忽悠瘸你!
那陳叔心思早就被王夢熊帶偏,聞言忍不住接話道:“這都能猜出來?那你說說我們的來歷。”
王夢熊伸出手指指了指西南方向道:“你們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另外那個保鏢罵道:“小赤佬,真能蒙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你胡亂指一下就算說出我們的來歷,誰信呢!”
陳叔有些不樂意,板着臉道:“老張,別插話,說話注意點。老闆交代了,要請王帆小朋友過去談談,你說話可要小心點!”
他說完,又低頭向王夢熊陪着笑道:“你再說詳細點,我們來自南方的那個省?”
這傢伙並不想表面那樣粗心,反而在這裡故意給王夢熊設了個套。南方的省份很多,哪怕這孩子胡亂猜一個,都不可能猜中。因爲他們從澳洲到港埠,最後纔到上海灘。要說南方的省,思維被引導限定在國內,肯定不會猜中。
王夢熊心中暗笑,小樣兒的,還跟老子玩心眼。別說你們打哪兒來的,就算是猜你們上海永安公司哪年黃攤子的,老子作爲從後世來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猜,你們來自西南的澳洲,雪梨市,對不對?”
“我靠,見了鬼了!”這是老張的想法。
“媽的,果然是半仙,簡直和黃大仙不相上下!”這是陳叔內心的真實寫照。
總之兩個人徹底被王夢熊的神算驚呆了,手中的木棍不由自主地掉落在地面上,發出鐺啷啷的聲響,這才把他們從石化的態度中驚醒。
“王半……帆,我們老闆請您過去見個面,吃頓早餐,請賞個臉吧。放心,一會兒我們開車送你去學堂,不會誤了你的學業!”
“好,頭前帶路!”
既然灑下魚餌,魚也不出所料地咬鉤,王夢熊當然要去收穫魚獲,就是不知道收穫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