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門緩緩開進的車隊全都打着雪亮的車燈,強烈的光線晃得負責警戒的人員根本睜不開眼睛,更不用說查看軍車上面裝的都是什麼東西。要知道這是詹姆斯先生親自帶來的車隊,誰會閒的無聊去懷疑自己家的老闆呢?
倉庫內部的一個車間,燈火通明。一大羣工人正在緊張地忙碌着,他們需要把從海上走私進來的大批煙土拆箱,經過重新打包,這些分成小批量的煙土會以更高的價格批發給租界內部的無數家大小煙館。真正到了那些抽大煙的菸民手中的時候,煙土的價格在此基礎上又翻了幾倍。
負責看守這裡的是一個麻子臉,瘦的好像大煙鬼一樣的傢伙。這裡的工人都叫他麻老三,或者尊稱爲麻爺。麻老三雖然長的瘦,但他並不是菸民。詹姆斯需要人看管這麼重要的地方,堅決不會允許一個煙鬼來做這件事情。
今天麻老三在倉庫內部巡視完一圈之後,正要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睡大覺,突然被窗外玻璃上映照的雪白燈光及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驚動。
“都給我打起精神,做好警戒。另外出去一個人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要是有情況,馬上開槍知會一下!”
車間內部的工人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幹着手頭的工作。他們這些人都是從外地招來的,每天按照工作量計付工資。別說只是警戒,就是天上下刀子,那也和他們沒關係。要知道不能按時完成分裝任務,麻老三可不會和任何人客氣。曾經就有幾個工人因爲沒按時完成工作任務被麻老三用棍棒生生將小腿打折,運氣不好的直接被拖出去餵了狼狗。
王雅樵坐在第一輛軍車的駕駛室,看着到處都是武裝守衛的倉庫,心中暗贊王帆出的主意好。有了貪生怕死的詹姆斯在,就相當於有了一張暢通無阻的通行證。加上這一順水的軍車,任誰也不會懷疑來的不是什麼煙土買家,而是一羣煞星。
一個端着手槍的傢伙從燈火通明的倉庫中走出,看着王雅樵所在的駕駛室,大聲詢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爲什麼會把車開到這裡來?趕緊走開!倉庫重地,不允許任何外人前來。要是來提貨的,去前面那個院子裡等着,不要在這裡出現。”
王雅樵知道這裡已經是最核心的地段,再想矇混過去恐怕是不可能了。要是這時候再讓詹姆斯出面,一旦這傢伙跑進倉庫,進了自己的老巢,可能會另生變故。
“對面的兄弟,有話好說,不要拿傢伙對着人,萬一走火怎麼辦?”
王雅樵說着,下了卡車,手裡拿了一包香菸,抽出一支,連同整包香菸一起慢慢遞了過去,又掏出火柴替他點燃。
那傢伙明顯是一個煙鬼,先是將整包香菸收起,然後叼着這支香菸美美地抽了一口,又輕輕吐了一口菸圈,語氣稍稍放緩。
“不管你們是哪家煙館來取貨的,都不能到這裡。看在你這麼上道的份兒上,我今天就放你一馬。趕緊到前院去,等着我們詹姆斯老闆給你們開了條子才能到這裡拿貨。”
正說話的工夫,駕駛室裡面突然滾出一個手腳都被捆住的人,在地上努力地掙扎着。這人嘴裡塞着一團破布,嗚嗚地叫着,用眼睛看着對面的警衛。
那警衛嚇了一跳,嘴裡的香菸也吐了出去,仔細一看,頓時把手中的槍又平舉起來。
“是詹姆斯老闆!媽的不對,有問題!”
“砰”的一聲槍響,卻是王雅樵的手下搶先在此人向他開槍之前開槍打中了這名警衛。
王雅樵暗道可惜,不過既然已經暴露,那就不用再僞裝下去。反正已經進入核心區域,外面也已經被大批的斧頭幫幫衆包圍,對方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立刻動手,不要濫殺無辜!但也別放走一個!”
從軍車的後車廂裡跳出無數名拿着手槍的斧頭幫幫衆,像蝗蟲一樣四下裡散開,闖進每一棟房子,隨即響起了爆豆般的槍聲。
王雅樵帶頭衝進倉庫,與裡面有了警覺的麻老三一幫警衛展開了槍戰。早年就鬧過革命的王雅樵槍法神準,比那些只練習過三兩天槍法的普通幫衆要強數倍。那些跟着他從合肥來到上海的兄弟們則成了這次行動的主力,很多警衛都是被他們幹掉的。
麻老三在指揮抵抗後不久就被王雅樵盯上,悄悄摸到他躲藏的箱子附近,趁對方露頭之際,一槍便打爆了腦袋。主事兒的人一死,裡面的守衛頓時四散逃竄。等到槍聲漸漸停息之後,除了那些抱着頭蹲在地上的工人之外,竟無一個警衛活着。
“馬上動手,把這裡能搬的煙土全部給我搬走。最重要的是,那些保險櫃、錢箱子也要都給我找出來弄走,一個都不許剩下。我只給你們20分鐘的時間,時間一到,立刻上車撤退!”
一些幫衆負責將那些工人集中起來看管,剩下的則大肆搜刮,凡是值錢的東西全都搬走,反正有那麼多輛軍車呢,不愁沒地方裝。
20分鐘一到,不管還剩下什麼東西,反正這些人都毫不動心,迅速跳上車,悄無聲息地從福煦路23號撤出,消失在夜色當中。
姍姍來遲的巡捕房在處理完一起大街上燃放煙花爆竹的事故之後,這才發覺在23號附近不時響起的槍響。23號是幹什麼的,這些巡捕們清楚得很。所以20分鐘剛剛過去,租界巡捕房的人馬已經將23號附近團團圍住,除非長了翅膀,否則連只蒼蠅都飛不過去,
結果是巡捕房的人馬連賊人的影子都沒看見,除了解救不少被非法拘禁的工人之外,便是陸續向外擡出了不少屍體。
第二天一早,整個租界全都震動。賣報的孩童聲嘶力竭地叫賣着驚天一幕,行人們紛紛掏出銅板購買報紙,想從新聞背後看出什麼名堂,而那些被偷走的財物此時已經被集中到一處,坐上船,飄蕩在海上,讓到處追查軍車的巡捕們處處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