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瀰漫四肢百骸,彷彿無處不在,從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每一根神經傳導而來。
唐納猛地睜開眼睛,入眼卻是一片黑暗。嗆了一口水,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那個深潭之下。
在決定使用魔法杖孤注一擲之前,他藉着在空中翻滾的時機,看到了山下的這汪水潭,又通過它藍得發黑的顏色,判斷這水潭有足夠深,這個發現,以及他在昏迷前掙扎着用飛行術調整下落姿態的舉動,加在一起,救了他的命。
雖然落水時,他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但身體姿態卻保持着足尖向下,水面的衝擊力降到了最低。於是,他整個人得以維持向下的趨勢,一直降到了水下數十米處才緩緩停住,接着開始上浮。
雖然躲過了一劫,但此時周身劇烈的疼痛和漸漸渾濁的意志正向唐納警示着,假如一直得不到救治,傷勢將繼續惡化下去,直到要了他的命爲止。
唐納猛地一個激靈,抖擻起殘餘的精力,檢查神海。
連夜趕路以及剛纔避讓巨石,風系神元只剩三成,十級大火球消耗了九成的火系神元,另外爲了激發那支法杖,水系神元也消耗了九成,除此之外,土木兩系加上精神系紫色神元則基本沒有動過。
得到這個結論的瞬間,唐納的神海之內,六系神元便以一種連唐納都不能理解的方式,組合成極爲複雜的雙螺旋結構,宛如兩條六色彩帶,在細部糾纏交織,又在宏觀上收尾相接,緩緩流動。
這個魔法模型,遵循着與其他魔法相同的規律,每系只能調用神元總量的十分之一。所幸的是,唐納消耗最大的水火兩系神元,剛好還夠十分之一的數量。
在這個模型組合成功之時,唐納身上突然泛出耀眼的聖光。
那聖光如此濃郁,幾乎可以媲美任何一位神子親手施展的效果。
沐浴在潔白的聖光之中,唐納只覺得渾身舒坦,殘餘的生命力彷彿又一絲一縷地開始迴流,漸漸變得茁壯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聖光慢慢暗淡下來,覆蓋唐納視野的純粹白色緩緩退去,隱約現出深潭下的景象。
在聖光熄滅,周圍歸於黑暗之前,唐納注意到這水潭下面的空間,遠比露在山坳中的那個潭口要大,完全看不到四壁。
此時,聖光的暖意已經徹底消失,唐納除了仍然能感覺到身側的疼痛以外,還有周身徹骨的寒意。而他的火系神元已經耗盡,只能靠着二級騎士的體格,硬抗這股寒意。
剛纔身處神恩光芒的中心,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在水下,此刻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呼吸過,趕緊伸手捂在嘴前,然後從掌心中一顆逐漸變大的氣泡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擡頭望頂上看去。
一看之下,他不由得有些慌神。
頭頂上沒有一絲光,那個潭口不見了!
直到這時,唐納才感覺到一絲恐懼,和韋斯利曾經在冷泉湖下感覺到的恐懼一樣,有過之而不及。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無處不在的冰水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而確定應該在頭頂的那個潭口,竟然消失了。
慌亂中,唐納試圖用水系魔法控制身體在水下移動,才意識到水系神元已經完全耗盡了。
正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身側有一個巨大而粗糙的東西摸了他一把,便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法杖朝着那東西舉了起來,接着手背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到了。
是什麼魔獸?!
唐納驚駭莫名,朝着那魔獸射出一塊巨石。
一聲低沉的悶響從水中傳了過來,巨大的衝擊波襲來,他只覺身後又撞上另一頭魔獸粗糙的身體。
返身正要再次出手時,唐納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得,停住了。
他朝着前方遊了一會兒,再次被那個粗糙的東西刮過,但是這一次,他不但沒有慌亂,反而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剛纔兩次碰到的都是石壁,那石壁之所以會像一雙粗糙的大手那樣在他身上摸過去,不是因爲石壁在動,而是他自己在動。
水在流動,而他一直在隨着水流而動,所以感覺不到。
想到這裡,他便朝着剛纔的方向伸出手去,沒過多久,果然又摸到了一片石壁。
石壁移動得很慢,也就是說,水流並不迅疾,這也是他感覺不到水在流動的原因之一。
唐納不知道這水流要把他帶到哪裡去,不敢隨波而下,於是趁着在石壁上摸到一個坑洞的機會,手臂稍一用力,身體停了下來。這下,他才明確感覺到了水流。
那個潭口應該在上游,只要在這裡堅持上一會兒,等到水系神元恢復一點,就可以逆水而上,找到那裡了。這樣想着,唐納便索性安心等待着。
以一個六級法師的精神力總量,不借助任何藥劑的話,最起碼需要一整天時間才能完全恢復,但是唐納不需要那麼多水系神元。要在這樣慢的水流中逆流而上,假如只憑借體力會很辛苦,但是假如靠水系魔法,只要學徒級就綽綽有餘了。
於是,唐納只休息了十來分鐘,便脫開石壁,像一條魚似的往上游竄去。
一路上,他只要游上一會兒,就會停下來,尋找四周的石壁,然後固定身體後,再次確認水流的方向,以免迷路或者浪費體力。
又過了十幾分鍾,唐納突然瞥見頭頂有亮光一閃而過。
返身找到那點微弱的亮光後,他便加速往上游去。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唐納心中終於漸漸放鬆下來,眼前這個光斑的形狀,和那個水潭口的形狀一模一樣。
但是,等到快要接近水面時,他還是謹慎地慢了下來,他不能確認,那些土系巨狼有沒有離開。可不要剛剛脫險,又一頭栽進他們的包圍之中。
然而就在這時,平靜的水面上突然有一道黑影竄了下來。
唐納透過逆光下的輪廓看清那黑影正是麗莎,趕緊躲進暗處,
然而,麗莎卻不偏不倚地直直朝着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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