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跟着這個年輕的魔法師來到了森林的深處，年輕的魔法師感嘆道：“沒想到這裡以後會變成一片荒原，時間果然是最難以掌握的魔法。”
“荒原？”馮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也沒有開口詢問。
森林的深處是一座低矮但裝飾繁複的石頭神廟，神廟外有許多立柱，上面雕刻了各種各樣的神話形象，上面的顏料有一種特殊的清香，想必是用森林中的某些植物製作而成的。
年輕的魔法師打了個響指，這些立柱“轟隆隆”地開始移動，等到它們都停下來的時候，神廟的大門自動打開了。
“請進。”年輕的魔法師擺了個手勢，讓馮先行進入。
“我感覺這裡很熟悉。”
“不應該是印象深刻纔對嗎？”
前方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對馮的自言自語進行了迴應。馮吃了一驚，回頭一看，那個年輕的魔法師已經不知所蹤，石門也已經關上。
馮有些慌，不過還是壯着膽子往前走去。漆黑的甬道並不算長，他很快就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大廳之中。
“呼！”
輕微的聲音響起，大廳中亮起了許多蠟燭，像是許多人同時將它們點燃了一樣。
大廳中央空曠無比，但上面是一個奇異的圓形穹頂，在某種魔法的作用下映照出了佈滿繁星的夜空。
不過馮記得很清楚，他在進門之前雖然也是夜晚，但天空的星星遠沒有這麼明亮。
“這裡是‘迴音之廳’。”在另一側的通道中，一個半透明的蒼老魔法師虛影走出。
“你是誰？”
“看來時間的沖刷，確實能讓人遺忘很多事情。”蒼老的魔法師幽靈走過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伸出右手按在了馮的心口上。
馮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但七彩的光芒從幽靈的手上流溢而出，直接將他的軀體穿透。
彷彿只是恍惚了一下，馮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道寧·格林！我就知道遇到你這老東西沒有好事……”馮當即勃然大怒，“你又把老子弄到哪裡了？”
“這裡是‘迴音之廳’啊，你不是來過嗎？”
“這裡……”
馮皺着眉頭打量半晌：“不對，和我印象中的‘迴音之廳’不太一樣。”
“自然不一樣。你知道‘迴音之廳’中央的兩個圓球是什麼嗎？”道寧的幽靈問道。
“兩塊奇怪的石頭唄。”
“奇怪的石頭可以穿過宇宙的阻隔，直接看見神靈麼？”道寧微笑着說道，“那是秩序之神的雙眼，是罕莫海的雙眼！”
“秩序之神的雙眼？”馮狐疑地看着這個老幽靈，“所以它們去了哪裡？”
“神的雙眼，自然是在神的身上。”道寧說道，“祂還沒死，所以眼睛自然不在這裡。”
“什麼？”
“現在是第一紀元，秩序之神還好端端地活着呢。”道寧說道，“之所以把你弄到這裡來，也是爲了這件事情。”
“你這個老騙子，我一個字都不信。”馮轉身就要離開，道寧說道：“我掌握了時間的魔法，古往今來從未有人掌控過這東西，連神靈也不行，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秩序之神將祂的一部分權柄交了給我，我從而掌握了時間的奧妙。祂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現在祂也確實快要死了，所以祂留下了自己的安排。
“我便是憑藉這部分的權柄，做下了一系列的佈置，包括你的到來。”
馮停下腳步：“所以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有能耐穿梭數萬年的時空？”
“不，不是我，而是你。是你穿梭了數萬年的時空來到這裡。”道寧的神情變得嚴肅，“只有你纔可以做到，而我，不過是憑藉‘迴音之廳’，偷偷地將自己的一部分時間送了過來罷了，只要離開這裡，我便會煙消雲散。”
“什麼意思？”
“因爲你的靈魂的特殊性。”道寧說道，“難道你以爲誰都可以穿梭時光的嗎？
“即便是我，也不過是依託於迴音之廳，依託於罕莫海的力量罷了。”
“我的靈魂的特殊性？”馮說道。
道寧笑了笑：“難道你沒有發現嗎，你的靈魂相對於其他人來說，受到的某些影響總是更小的。
“例如幻覺，你總是能很快就識破幻境，儘管你只是高階魔法師，而你的老師希路涅尼、你的朋友布倫德都是大魔法師，但你在這方面表現比他們要出色很多。”
馮皺眉道：“這只是一種天賦吧。”
“沒錯，這是一種天賦，但這種天賦的來源並非偶然，也並非隨機。”道寧盯着他的雙眼說道，“你的靈魂，是我用自己的靈魂製造的。”
“什麼？不可能！”馮臉色一變。
道寧沒有理會他的反應，繼續說道：“而我的靈魂，則包含了罕莫海的靈魂碎片。
“正是祂遺留下來的靈魂碎塊，讓你有了在靈魂上出色的天賦。”
馮還未說話，道寧就搶先問道：“你覺得，人究竟是什麼？
“或者說，究竟是什麼，決定了你是霍華德·馮，而不是其他人？”
馮皺眉道：“我自然就是我，硬要說的話，我的靈魂決定了我是我。”
道寧笑着搖了搖頭：“如果有一個人，他的經歷、想法、性格、外貌和你完全一樣，那麼他是你麼？
“換句話說，站在這裡的是這個人而不是你的話，他會有一樣的反應、一樣的表情，那麼他是你麼？”
馮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又或者說，如果你的記憶被完全抹消了，你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家人，也有了新的名字，那麼你還是你麼？”道寧問道。
“所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馮問道。
道寧說道：“很簡單，在你出生的時候，我便把你的靈魂置換掉了。儘管我掌握了時間的奧秘，但我依然不可避免地將要老死了。
“我將自己的時間抽取出來，放到了不同的歷史上，甚至有一部分放到了未來——當未來的這一部分時間消失以後，我就真正死去了。
“包括現在，你看到的是過去的我，而非真正的我。
“最後那一部分時間的我快要死去的時候，將他的靈魂取出、碾碎、重塑，然後放到了你的剛出生的軀殼中，只是爲了罕莫海的靈魂碎片不至於失落到別的地方。
“這個過程很難，不過我認識歐吉利特家族的魔法師，他們對靈魂和肉體都有着非常豐富的研究，因此在他們的幫助下不太可能會失敗。
“所以我成功將靈魂藏到了你的身軀中。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麼？”
馮說道：“也是在這裡，我們遭到了神靈投影的襲擊。”
“沒錯，也是在這裡，我故意讓你的靈魂出現了破損，爲的是讓你無法晉級大魔法師。”道寧說道，“我晉級大魔法師的時候遭到了五位不同的神靈的干擾，險些喪命，最後還是用了某種特殊的魔法才逃過一劫。
“我不能讓你陷入這樣的境地當中。”
馮譏諷道：“所以我還得謝謝你了？”
道寧說道：“你不需要感謝我，我並非是爲了救你，而是爲了罕莫海的靈魂碎片不落入神靈的手中。
“大魔法師的領域是神靈的領域，已經開始觸摸到這個世界至高的權柄和規則，因此你的靈魂特殊性也會被輕易察覺。
“任何神靈得到了你，都可以讓自身的權柄大進一步。”
馮說道：“你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佈置，僅僅是爲了……把我的靈魂換掉？”
道寧說道：“你不必心懷芥蒂，靈魂並非是人的本質——人的本質是經歷，是想法，是思維，也是與他人的聯繫，這些東西糅合在一起才構成了你，靈魂不過是人的附屬品。”
馮冷笑一聲，道寧繼續說道：“我之所以做這麼多佈置，是因爲我對路西恩的不信任。
“一部分的我親自到紀元之初秘密見了他一次，他向我陳述了將他自己或者將另一個人塑造成神靈的可能性。
“但擁有罕莫海之魂的我一直懷有疑問，因此我做下了自己的佈置。
“我成爲了莫羅-昂賽汀的眷者，得到了祂的稱號，也想辦法得到了祂的一部分知識。
“關於命運的知識。
“沒有人可以算盡未來的可能性，變化一直是這個世界的主題。但我瞭解到了這個世界的‘命運’的真相——至少是一部分。
“所謂的‘命運’，並非是某一個人的未來，又或者某一個國家的興起衰落，而是指一件必然發生的事情，而且……
“而且完成這件事情的人並不絕對，但這件事情一定會發生，也一定會被完成。
“這纔是‘命運’的真相。”
馮說道：“什麼意思？什麼事情？什麼人？”
道寧忽然大笑起來：“你看，儘管你我有着一樣的靈魂，但我比你聰明多了，這足以說明靈魂遠遠不足以決定一個人的本質。”
馮忍住砍死麪前這個老頭的衝動，儘量讓自己耐着性子聽他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