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他擡手按自己的胸膛一下,又指着柳詩雨,之後再指着琴。
柳詩雨精神一下振奮了,她驚喜的說:“你喜歡聽我彈琴?”
他點點頭。
柳詩雨說:“你能聽懂我的琴音?”
他點點頭。
柳詩雨驚喜的說:“知音,難道你就是我的知音!”
他沒有點頭,他不知道知音是什麼。
柳詩雨就說:“知音就是,我彈流水,你眼睛就會看見潺潺的流水,我彈鳥語花香,你就會看見鳥兒跟鮮花。”
他明白似的點點頭。
柳詩雨垂下目光,嘆口氣,說:“沒想到,我的知音居然是你!”
他點點頭,指一下琴,又拍拍自己的心。
柳詩雨就說:“你是說,聽我的琴音,心中就沒有了煩惱,沒有了愁緒?”
他用力的點點頭。
柳詩雨笑一下,說:“當然了,我號稱莫愁琴,如果不能消除你心中的愁緒煩惱,又怎麼配稱莫愁二字。”
他緊緊的盯着柳詩雨,將琴再次遞了過去。
柳詩雨就伸手接過琴,提着斷了的弦,嘆息一聲,說:“可是,這絃斷了,不然,我現在就彈一曲給你聽。”
他對柳詩雨搖着手。
柳詩雨很驚訝的盯着他,說:“你會搖手了?”
他也驚訝的看着自己的雙手,似乎不相信。
柳詩雨說:“看來,人話你也很快就能學會說,就讓我來做你的老師吧,教你說人的話,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他點點頭。
柳詩雨再次對他說:“摘下你的草帽,讓我看看你的臉吧。”
這下,他不僅搖頭,也搖着雙手。
柳詩雨嘆息一聲,說:“今晚我們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再教你。”
他點點頭。
這時候,飯館裡的燭火慢慢地熄滅了。
狗孃養的像狗睡覺時那樣捲曲着,這時候他打了個哈欠,將雙腿努力伸直,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當!”他聽見了一聲響,就睜開了眼睛,他看見了陽光。他扭頭看向柳詩雨昨晚躺過的地方,那地方已經沒有柳詩雨的影子。他又掃一眼飯館,發現這飯館中有的是他和地上的死人,他立即坐起身。
“當!”
他又聽見一聲響,低頭一看,就看見了柳詩雨的琴掉在地上。他立即站起身。
然後,他臉色就變了。
他看見他腰間的刀已經不見了!
他立即知道,刀被柳詩雨昨夜偷走了。他急忙抱着柳詩雨的琴,他又看見了琴端那顏色不一樣的地方,就撿起司徒彪的劍,他用這劍輕輕去捅刺琴端那顏色不一樣的地方。他發現隨着劍的捅刺,那不一樣的地方向裡面退進去,出現一個如鑰匙空一般的小孔。但劍卻只能捅進一分,就再也捅不進去了,因爲劍的厚度超過了這小孔的寬度。他停止捅刺,小孔又還原了,他不知道這小孔是用來做什麼的,也就不去管它了。
他解開白衣女人的腰帶,將琴捆好,背在了背上。
他再次看一眼飯館,就追了出去。
柳家村外面有一條大路,一頭自日落而來,一頭向日出而去。
柳詩雨是走的日落這頭,還是日出那頭?
他望着柳家村外面的大路,面對日落的路上嗅了嗅,之後又對着日出的路上嗅了嗅,立即縱身對日出的路上追去。
快中午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他立即停下,仔細聽去。
那聲音在喃喃的說:“柳詩雨啊柳詩雨,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其實你早就該死的,死又何妨,但至少你總不能死在這個荒郊野嶺,和這些死人在一起呀。”
於是他就聽見柳詩雨掙扎着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可是沒走幾步,他就聽見柳詩雨再也走不動了,選了一塊最乾淨的草地,盤膝坐了下來,就聽見柳詩雨在咳嗽,那咳嗽聲,彷彿她已受了很重的傷。
他彷彿又聽見柳詩雨從懷裡摸出了一個什麼東西,聽見她的手在這東西上輕輕撫摸。
可是她的手已不穩,已全無力氣,那東西掉在了地上。
旭日初昇,將那片樹林耀得色彩斑斕,彷彿是有人噴出的鮮血柳詩雨的鮮血。
他聽見柳詩雨已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咳嗽,每一聲咳嗽都彷彿是在呼喚。
“娘,娘……”
她的娘聽得到麼?
娘絕不會聽到的,但狗孃養的卻聽到了。
他扶起柳詩雨,撿起柳詩雨掉在地上的荷包,驚訝的盯着她。
柳詩雨悽然一笑,說:“你何必看着我,我只不過是個快要死了的壞女人,小偷,忘恩負義的人,你應該看我的笑話纔是對的,錯的只是我。”
狗孃養的將劍別進腰間,將琴吊在胸前,揹着柳詩雨,在大路上上追蹤着蹄印狂奔。
“只有在三個時辰內,找到一個駝背,我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因爲使毒的人身上必定有解藥。”
這是狗孃養的見到柳詩雨時他所說出的第二句話。
狗孃養的將體內的每一分潛力都使了出來,眼淚已在他眼眶下凝結成珠子,晨風迎面括來,就象是巴掌。
柳詩雨在他背上說:“這個駝背就是江湖中那號稱‘五蛤蟆’之一的帥蛤蟆藍蜻蜓,我中了他的毒。”
突然,晨風中傳來一聲慘叫。
狗孃養的面色變了,微一遲疑,全力向慘叫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他首先發現大路邊的樹林外倒着一匹馬。
他抽如樹林,整個人就突然然僵住。
他總算找到帥蛤蟆藍蜻蜓,可是他找到的只是藍蜻蜓的屍體。
藍蜻蜓的人已變得像個刺蝟——身上釘滿了七種暗器。彷彿使暗器的人在拿他來練手一般。
狗孃養的面上也不禁露出傷感之色,這人的遭遇實在太慘,他被人打斷了脊椎,又被人象狗一般囚禁了十年,到最後還被人當成了個活靶子。
但想到這人一死,柳詩雨只怕也要陪着他死,狗孃養的心中的傷感立刻就變爲了悲憤。
柳詩雨盯着這個人,嘎聲說:“就是這人。”
他咬了咬牙,脫下了身上狗孃的皮做的衣裳,拿在手裡緊緊地握了會兒,就鋪在樹下,再扶着柳詩雨坐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將狗孃的皮拿出來給別人當墊子坐。
他盯着柳詩雨,那眼神彷彿在說:“解藥也許就在他身上,他一死反而省事了,我去找找看。”
柳詩雨勉強笑一下,說:“小心些,暗器大多有毒,千萬不要割破了手。”
她自己已命在瞬間,卻還惦記着別人的安危。他只覺胸中一陣熱血上涌,勉強忍住了已快奪眶而出的熱淚,一步竄到了藍蜻蜓的屍體前。
他蹲下去,匆忙的搜索着。但過了半晌,兩隻手就停了下來,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站起。
柳詩雨盯着他說:“沒有。”
狗孃養的喉頭突然哽咽,已不能做任何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