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柳墨隱道。
“昨日深夜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剛一回來,今日我便約了先生,就是因爲事態緊迫。”司空霏雅微微蹙起修眉,咬着朱脣說道:“先生,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答應了,我方可把探聽到的消息告訴你。”
柳墨隱看到她認真中帶着不安的神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說。”
司空霏雅深吸一口氣後,方道:“我要你從今日起,不再參與此事。調查的事情,全權交給我們天鷹閣。”
“這是爲何?”柳墨隱已經隱約嗅到危險的氣息,但他還是想問個明白。
司空霏雅不說話,只是久久地凝望着他,眼裡滿是不安。半響後,嘆了口氣道:“這次執行任務的人只回來了一個,其他人都失蹤了。天鷹閣建閣數百年這事還是頭一遭”
“什麼”柳墨隱驚訝道,他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不但武藝高強,能力也是萬里挑一的。要不是遇到了極難的事情,斷不會毫無消息,現在只怕是凶多吉少。”司空霏雅當上閣主後一直都是得心應手,這次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袖手旁觀,要不是我找到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柳墨隱臉上隱現幾分自責。
司空霏雅聽了他的回答,懊惱道:“你怎麼不明白呢?這事沒那麼簡單,再查下去,怕是連你都會有危險。江湖上的事,讓江湖中人解決便是,先生從來都只癡心於醫藥,怎麼這次突然糊塗了。”她見柳墨隱駁了她的話,語氣不免有些衝,連語調也高了不少。
柳墨隱淡然一笑道:“實不相瞞,我插手此事原因有三。一則,確實是柯盟主誠懇相求,我難以拒絕。二則,是因爲這事越來越不同尋常,我怕自己在江湖中的好友都難以倖免於難。三則......不知爲何,我總有感覺,這事和我有莫大的關係。”
“不管怎樣,先生要是不答應我,此事恕難相告。”司空霏雅約他之前早已打定主意,不願他冒險,所以不管柳墨隱怎麼解釋,這一點她都不會退讓。
柳墨隱瞧着她臉上倔強的表情,心中有些五味雜陳,考慮再三後回道:“好,我答應你,這次向柯盟主稟明情由後再也不過問此事。”
司空霏雅似是依舊不滿意柳墨隱要再見柯丞簡,欲要張口繼續勸說,卻被柳墨隱搶先說話。“我曾向柯盟主承諾過,事情調查完後,要親自向他訴說。若是不去,豈不是失信於人?”
司空霏雅被他的反問問得說不出話,只好閉嘴作罷,默默點頭。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調查的情況了吧?”柳墨隱追問道。
司空霏雅知道自己拿對方沒辦法,除了據實以告,別無他法。“你等我一下。”說完,她站起身子,轉過身往書架的方向走去。藉着昏暗的燈光,她掏出鑰匙摸索着打開一個櫃子,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張牛皮。
司空霏雅將牛皮放在桌子上緩緩展開,竟是張繪製精細的地圖。
“這不是樑國的地圖嗎?”柳墨隱一眼認出牛皮紙上所繪的正是樑國地圖。
“正是。”
柳墨隱擡首望向司空霏雅,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
“此圖乃是我連夜命人繪製的,上面所注的標記都是根據情報所得。先生請看,從前年八月分到今年三月,一共有三十二家門派被悉數滅門。爲了方便起見,每三個月內發生的事件,我讓人用不同的符號與顏色標註。”
柳墨隱湊近了觀看牛皮地圖,不禁讚道:“閣主做事,果然妥帖。不僅圖繪得詳細,還想到用此種方法找線索。”
司空霏雅受到自己傾心之人的讚賞,一時間驚喜不已,雪肌上騰然浮現出一抹緋紅。
“只是不知哪一家是首先遭殃的門派?”柳墨隱將視線從地圖上轉移到對面之人身上。
司空霏雅對上柳墨隱的眼神後,起身向前,伸出青蔥玉手,在圖紙上居中的地方一指,說道:“第一個被滅門的乃是湘州的一個小門派。此門派雖小,卻十分富裕。那個神秘組織挑選這樣的目標倒是沒什麼奇怪。但接下來的洞庭派被清洗,倒是驚動了整個南武林。”
“按閣主所說,圖中紅色打叉的地方是否就是頭三個月被滅門的幫派?”柳墨隱伸出手,在地圖上指了指。
“正是。接下來的則是由黑色代表。從這兒到這兒,這些都是。”司空霏雅細心地解說到。
柳墨隱邊聽邊點頭,時不時地用手指比劃。沉思片刻後,柳墨隱微一眯眼,恍然大悟道:“那個組織應該在洞庭湖附近,你看那些早期遭到毒手的門派,全是按照洞庭水系分佈。先是湘州,接着是江州,越州,司州。皆有這個點開始,不斷向周圍擴展。”
“先生的看法倒是和我閣中的長老一致。這個推算也是合情合理,想來那個組織開始相對弱小,因此在附近鞏固勢力,繼而向各地征討。”
“若是推斷不錯,那麼接下來的時間,只需要密切留意洞庭周圍的風吹草動,我估計必有收穫。”
司空霏雅坐回到位置上,點頭道:“不錯,接下來我將人派到那邊。不過此事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哦,不知閣主是否收到了其他的不利消息,以至於如此擔憂。”
“先生料事如神,什麼都瞞不過你。確實有一件很棘手的事,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生可還記得當日跟我提過的,北武林消失的那些人似乎出現在了南武林,還參與了滅門的事。”司空霏雅皺着柳眉不安地說道。
“記得,是柯盟主告訴我的,我也很詫異。”柳墨隱接茬道。
“當時我一聽這個事,就覺得非比尋常,於是讓門人特別留意。結果.......結果此事是千真萬確的。”司空霏雅說完,半咬朱脣滿臉茫然。
“這些人,要不就是心甘情願地加入了那個神秘幫派,要不就是□□控了。”柳墨隱推斷道。
“要收服那些個心高氣傲的掌門人,豈是那麼容易的事。再說有誰會放着自己的幫派不管,去爲別人效力。但若說□□控,那更是匪夷所思。哎,在事情還沒有完全明朗前,似乎所有的猜測都說不通。”
柳墨隱贊同地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言語,伴着燭火沉默了一陣。漸漸地,窗外傳來沙沙的聲音,原是下起了小雨。那小雨越下越大,隨着冷風打進屋內。
司空霏雅見此,起身走到窗邊,將被風吹得東搖西擺的木窗用力合上。
“司空閣主,我還要麻煩你一件事。”柳墨隱首先開口。
“先生請講。”司空霏雅邊走邊說。
“請你幫我再去查一個人,興許,這件事跟此人有關。興許,這件事,跟我,也有關。只是現在,還不好說。”柳墨隱緩緩地說到。語氣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是司空霏雅偏偏在他眼裡看到了黯然。
本來按着她的性格必定要問個究竟,此事爲何會跟他有關,但是柳墨隱眼中的黯然卻令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反而莞爾一笑道:“小事一樁,先生儘管放心。不知你要我查的是何人?”
“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神醫,木斌。”柳墨隱帶着肅殺之氣,緩緩地吐出木斌二字。
司空霏雅聽完後,先是在腦中搜索了片刻,然後說道:“木斌當年確實名噪一時,銀針使得出神入化,醫術也算是登峰造極,可惜爲人脾氣古怪,心胸狹隘。三十年前的那個仲夏,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家裡起了場大火,接着他就消失了。江湖中人,皆以爲他葬身火海,實則不然。他似乎是隱姓埋名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前年我在廬陵和他見過一面。”柳墨隱道。
司空霏雅驚詫道:“什麼,先生竟然見過他?”
柳墨隱點頭應道:“嗯。那年我去廬陵訪友,路過山道的時候瞧見一個老翁手上拎着一條劇毒無比的蛇。我原以爲是老翁誤捕毒蛇,怕他要拿回去吃,於是出言勸阻。誰知他冷哼一聲,罵道,哪兒來的黃口小兒,爺爺我識得這玩意的時候,你爹孃都還沒出生呢。”
一旁聽着的司空霏雅心裡生出了憤懣:“果然脾氣古怪,怕是得罪了不少人,不得不找個山疙瘩藏起來。”
“非也,他藏起來不是爲了躲避仇家,而是爲了專心煉藥。他是個藥癡,這一點上,我們倒是很像。”
“什麼藥,練了三十年都沒練成?”司空霏雅奇道。
柳墨隱回:“一種治療瘋病的藥。爲此,他的茅屋裡面住滿了瘋子。”
“不對,他開始不是對先生你很反感,後來怎麼又帶你去看他的茅屋了?”司空霏雅問道。
“還不是我那個小徒兒,覺着我受了氣,於是和他對罵。罵着罵着,木斌突然大笑起來,說是秋童很對他胃口,要招待我們,抓住童兒的手就跑。我沒法子,只能追上去。”
司空霏雅拿過桌子上的茶淺飲一口後說道:“原來如此。”
“勞煩閣主幫我打探一下,木斌這兩年來有沒有幹過什麼非比尋常的事,現在又身在何處。”
“好,既然先生覺得他與此事有關,那麼我必定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其實這幾日,我不禁在想,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組織,有着怎樣的目的,能統領整個組織的又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司空霏雅悠悠道。
“能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做成這些事的人,必然不會是普通人。因此,你在調查的時候,須得格外小心。”柳墨隱叮囑道。
司空霏雅聽後心中一暖,微笑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