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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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顧府。

這日清晨下了一場大雨,把連日來的炎熱之氣盡皆吹散,而空氣中更是比往日多了幾分草木的芬芳之氣。

泊周拿着一碗漿糊走向後門。他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因爲後門門背面的對聯經不住風吹日曬有些剝落。只見他一手拿着漿糊碗,一手挑開門栓。誰承想在開門的瞬間滾進一物,門剎那間被撞開,而他也被撞得人仰馬翻。

“你?”眼睜睜地看着一碗漿糊被摔得稀巴爛,而自己也跌得不輕,泊周着實有些惱怒。他立馬站了起來,睜大眼睛看清來人,竟是一位穿着十分得體的老頭。這事若按着他的性子來,必定是要狠狠地教訓一頓這人的,可他偏與生俱來有那麼一股激靈勁兒,加上幾年來在這府裡也見多了形形□□的人,故此他幾乎是一下子就瞧出這老頭有些來歷。

泊週一改神色,連忙上去攙扶。“敢問這位老先生,您是不留神誤入到這府中,還是有事要尋什麼人?”待那老頭站定,泊周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問起了話。

那老頭一臉的驚魂未定,將手一伸,喘着氣喝道:“快,帶我去見你們家大人。”

泊週一聽,心想果然是找大人的,這老頭雖行爲怪異,但衣着富貴,舉手投足威儀具足,應該是個大人物。這樣一想,他更加不敢怠慢,說了聲“您請隨我來。”馬上就上前領路。

那老頭也不拖沓,趕緊跟上泊周的腳步。可他剛走出三步又飛快地折回,上去把後門牢牢地關緊並上鎖。

老頭被帶着入了小花廳,沒過多久顧沾卿便翩翩而來。

方纔顧沾卿聽完泊周的敘述,大約能猜出訪客非一般人。可等他真的看到坐在胡榻上用微顫的雙手捧着一杯熱茶的太師時,還是有些許驚訝。

“下官顧沾卿,拜見太師。”顧沾卿很快上前行了個禮。

李太師一見他來,馬上從恍惚中驚醒。“哎呦,快別行這些個虛禮了。”

顧沾卿早已看出了這位老太師的異樣,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微微一笑道:“不知太師前來,可是有什麼事需要下官效勞?”

李太師撂下手裡的茶杯,神情激動地站了起來。“殺人啦,殺……”

顧沾卿聲色一變。

李太師平了平氣,才繼續敘說:“方纔我和從章在陶怡軒用早點,突然間,他人就,就……”太師說了一半,又喘了起來。

從章乃是光祿大夫張攢德的字,如此說來又有朝堂大員死於非命。這已是兩個月來第三個無故喪命的朝廷要員。眼下懸案未破,又新添一條人命。

“大人可通知了衙門?”顧沾卿一語問中要點。

李太師神情頹然地搖頭,“說來慚愧,我當時確實被驚着了,就乘亂跑了出來。想着你這裡該是最近,也沒管那麼多就來了,多少躲上一躲。”

李太師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平日裡詩情畫意雅得很,自然沒有見過這般陣仗。最近一段時間朝野內外由於兩位朝廷大員的死弄得人心惶惶,衆人大多成了驚弓之鳥。李太師看到妹夫張攢德突然橫死,首先想到的已經不是如何通知官府,或者保護現場,而是立馬逃命。天知道他們兩個人一起出去吃飯,自己就不會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

“哦,是這樣。可惜我這裡就我和幾個下人住,皆是手無縛雞之力。不若讓下官立馬派人通知城裡的衛隊,讓他們派人來護送大人回府?”顧沾卿心思靈敏,立馬想到了對策。

“這個主意好。”太師兩手一合,表情平靜不少。“只是我怕普通的衛隊不頂用,我看這樣,你拿我的腰牌去孫將軍俯上,讓他派幾個得力的下屬。”說着已從腰間取下一個玉牌。

“我去太顯眼,不妥,不若讓我的門童跑一趟。”

“哦,就是剛纔那個後生?這孩子看着倒有幾分聰明。那就讓他去吧。”

顧沾卿很快招了泊周來,叮嚀囑咐一番才放行。

“哎,顧大人今日之事讓你笑話了。”李太師身居高位,深諳權位之道,平時自然是頗具威嚴的,似今日這樣落魄,又被下屬看了去,老臉自然有些掛不住。

顧沾卿面色凝重地說:“太師言重了。只是這事實在是詭異,那兇手未免太猖狂。”

“誰說不是呢?”太師一臉義憤,似要將兇手挫骨揚灰,“光天化日,毒害朝廷要員。簡直就是要造反呢。”

顧沾卿聽到他的話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又恢復到平靜無波的狀態:“此事已經轉交給了廷尉府,可惜查了近一個月依然毫無頭緒,可見兇手有多狡猾。”

太師聽後嘆了口氣,臉上漸漸泛起了疲倦之色。他與顧沾卿又閒扯了幾句,竟漸漸地睡着了。沒多久,孫將軍派來的人很快到了府上,順利地接走了太師。

顧沾卿在內堂站了一會兒,便回房換了身朝服。

“大人?”走過前院時恰巧撞見了瑞妍。

似是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顧沾卿冷着臉丟下了一句:“進宮。”

進宮?今日是沐休日,所有人放假。大人何故這麼火急火燎地進宮面聖?瑞妍疑惑不解地看着顧沾卿的背影,直到對方完全消失在她視線之中。

柳墨隱臥房的小方桌上擺着一盤胡麻餅,幾個烤包子,一盆涼拌蔬菜,還有兩杯奶茶。他隨手拿起一個肉餅,咬了一口嘆道:“這個味道還真是一絕。”

此時沈挽荷正拿着一杯茶坐在他對面。“這邊的食物和中原相去甚遠,跟你們樑國更是千差萬別。一般人定會不習慣,偏你卻讚不絕口。”

柳墨隱緩緩地喝了口茶,望着門框外的晴空悠然開口,“人各有志,人各有好。”語音收尾處,眼光自然地流轉到沈挽荷身上。

沈挽荷正低頭吃着包子,卻沒有注意柳墨隱的這個小動作。她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這倒是。”

之後屋子裡便靜了下來,兩人各懷心事,心不在焉地吃起早飯。

“柳大夫,我突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沈挽荷絲毫沒有預兆地打破了沉默。

“何事?”柳墨隱被她這麼一說,有點摸不着頭腦。

“關於那個道士的。我記得上一任的崑崙派掌門人一共就收過兩個關門弟子,一個是現任掌門御陽真人,還有一個是他的師弟御道子。按說那個打傷你的人應該就是御道子,可是從年紀上推,又不對。”

柳墨隱隨口回:“也許他們崑崙派能人輩出,後生可畏吧。”

沈挽荷單手支着下巴想了一會兒,“也許是那樣吧。對了,還有一件事,是關於凝霜的。”

柳墨隱並不回話只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講。

沈挽荷略微斟酌了一番,纔將袖口一翻,從裡面掏出一本書。

“這是何物?”

沈挽荷皺着眉頭說:“是凝霜在崑崙山上交給我的,說是她們派中至關重要的東西。當時情況危急,我絲毫沒有推脫的機會。”

玄靈訣?柳墨隱看着書名,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玄靈二字,乃是道教中的名詞。冷姑娘師從煉香寺,以迷藥幻術著稱,好似與此書不合吧。”

沈挽荷聽到此眉頭皺得更緊了。也顧不得江湖規矩,一下子捧起書,一頁一頁的閱覽起來。沈挽荷從頭細細地閱讀下去,發現書中確實講得都是些道家的修行法門,配以養生的內功心法。她已然確定冷凝霜騙了她,本打算合上書和柳墨隱講,可不知怎得,她只覺這書越是讀下去越是玄妙,一時間竟無法釋手。

正當她沉迷至無法自拔之時,面前掌風一閃,她的書瞬間被人奪了去。沈挽荷本有些迷離的眼突然浮現澎湃的怒意,她霍的一下起身,伸腿就是一個縱踢。柳墨隱翩然閃躲,翻身一挪已移到沈挽荷後面。沈挽荷面色微沉,側身向後劈出一掌。柳墨隱出手如電,即刻按住了對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在須臾間打中沈挽荷胸口的兩處大穴。沈挽荷只覺呼吸一窒,腿下一軟,順勢倒了下去。

柳墨隱見狀欺身向前,伸手將沈挽荷攬入懷中,並向下坐去。沈挽荷被點穴後一直呆愣着,直至上頭傳來了一陣沉悶的咳嗽聲。她回過神,卻不知發生了什麼。擡頭一看,只見柳墨隱用手掩着嘴,氣依舊未平。

“你?”沈挽荷想問你怎麼了。

“你方纔走火入魔了。”柳墨隱並沒有解釋自己怎麼了,而是向她訴說了更爲重要的事情。

“什麼?”沈挽荷萬分詫異。她只記得她剛纔在看書啊,看着看着好像腦袋就沉重起來。接着發生了什麼?沈挽荷用力地想了想,腦中依稀浮現她跟人動手的畫面。天呢,她剛纔和柳墨隱打了起來。柳墨隱身受內傷,這一動手氣息一亂才引起的咳嗽。

“怎麼會這樣。”沈挽荷滿是不解,她習武多年,從沒有走火入魔的事情發生。

“那本書有問題。”柳墨隱看着落在地上的玄靈訣說。

沈挽荷吁了口氣,神智恢復不少。只是腦子剛一清醒,她立馬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眼下,她正歪斜地坐在柳墨隱的腿上。似是爲了防止她出手傷人,柳墨隱把她緊緊地圈在懷中,而她的兩條胳膊也因此被束縛着不能動彈。身上隱約傳來對方溫熱的氣息,呼吸間纏上淡淡的藥香,漸漸地她渾身上下都氤氳上一層暖氣。沈挽荷有些微微愣神,又有些莫名的心亂。只是柳墨隱很快就放開了她,施施然走到原來的位子上坐下,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書你好生收着,但是千萬不要再翻看了。”柳墨隱從地上撿起書,放到桌子上。

沈挽荷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卻沒有再去碰那本書的意思。

“那裡面寫了些什麼?”柳墨隱問。

沈挽荷搖了搖頭:“具體我記不清了,只記得開始的時候不外乎養生心得之類的內容,慢慢地教人如何運氣。我一時好奇,就按着上面說的開始練。那股氣很特別,起初宛若春風細雨,令人無比舒暢,可在那種舒暢下我不由自主地迷糊了起來,就如同入睡一般。我察覺到了異樣,命令自己清醒過來,不要再練。只是等我有那個意識的時候,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掌控了。接着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聽完沈挽荷的描述,柳墨隱沉默了許久才道:“當時在湖畔時,那道士讓我交出來,我以爲是我們採的藥,還覺着他們過於小氣。現在想來倒是明白了。”

“這麼說,這本書應該是崑崙派的秘籍了。冷凝霜這丫頭膽子未免太大,我們現在要怎麼辦?上崑崙把書歸還給崑崙派麼?”他們二人此行的目的是採藥,自然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若是將書還回去能阻止崑崙派的追殺,倒也未嘗不可。

柳墨隱聽後卻搖了搖頭,“只怕就算將書歸還也未必能夠放過我們,別忘了我還殺了一名老道士。我現在受了傷,若再交起手來,定然無法脫困。何況我們急着回去,不宜再旁生枝節。”

“這倒也是。”沈挽荷說道,“看來只能先把書收着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從長計議。”

柳墨隱默然點頭。“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上山的時候,有一大批人被圍攻,而那些道士口口聲聲說我們是賊?”

“嗯,自然記得。”沈挽荷回。

“那羣人要偷的,估計就是這本書了。”柳墨隱篤定地說。

沈挽荷即刻恍然大悟,“不老神仙書?”她將手裡的書放到眼前,手指指尖拂過封面上的字。她沉思了半響,突然滿面驚駭地擡眼對上柳墨隱的眼神。“難道說,湖邊那名道人真的是御道子?”

“你剛纔就講過這個名字。”

“對,但是我否決了這種可能。因爲御道子,他早已過了不惑的年紀。”

聽到這兒,柳墨隱握杯的動作微微一滯。他腦海中浮現那名年輕道人的樣子,卻怎麼也無法與之和四十好幾的中年人聯繫在一起。

“柳大夫,真的有人能長生不死嗎?”沈挽荷語調中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一些好奇。

柳墨隱放下了手裡的杯子,對着她的眼神說道:“生生死死,宇宙常理。人與萬物,無一例能逃脫。所謂長生不過是延緩衰老,若保養得當或有可能。然不死便是違背自然規律,是斷不可能的。”

“你這麼說,我反而更加確定那個人是御道子了。看來這本書,是教人運功練氣,修煉長生的。可惜,看我剛纔那個樣子,我註定俗人一個得不了道。這書放我這裡,倒也安全。”

柳墨隱開懷一笑,回說,“道家修道之術,須得清醒寡慾,無爲少動。真要那樣活着,我倒寧可無拘無束,逍遙自在數十寒暑。”

“英雄所見略同。”沈挽荷拿起手裡的筷子,輕快地敲了下杯沿。瓷器發出的脆響,傳向陽光燦爛的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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