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祭天台。
沈程彥穿着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文武百官的矚目下,一步步的朝着那高高的祭天台走去,他昂首闊步,光明正大,彷彿自己就是天下之主一般。
每向上走一步,沈程彥嘴角的笑容就更加明亮一些。
他處心積慮如履薄冰規劃了多年的計劃,終於要在不久的將來實現了,一想到那副畫面,沈程彥就覺得自己身體裡所有的細胞都在沸騰叫囂。
他想要放聲大笑,想要對着下面跪着一地的文武百官咆哮張狂,可是他知道不行,起碼現在還不行,因爲他現在的身份實在是不太會做出這種舉動。
說實話,他也不怎麼喜歡現在帶在臉上的這張臉呢,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權宜之計,他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接手朝務,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將整個天下變成沈家的,所以他段時間之內只能以“溫懷初”的身份活下去。
不過不要緊,一切都是暫時的,就像那些過往一樣,終究會過去,而後順着他想要的軌跡走下去。
長長的臺階像是鋪入雲端一般望不到盡頭,天氣並不算太好,厚厚的烏雲遮着太陽,將那烏雲都暈染出了一圈金邊,悶熱的天氣讓跪在下面的大臣們面色都不算好看,不少人頻頻擡手去擦拭額頭上的汗滴,背上已是一片溼黏,讓人十分難耐。
“皇上怎麼突然想着祭天了?前天我還跟欽天監的張天師一起吃飯,沒聽他說今個兒是什麼日子啊。”吏部尚書賀湛跪在地上,對着跪在他身邊的禮部尚書錢遠道。
雖說吏部比禮部在朝中的位置要重要的多,但是要說起這些消息來,賀湛知道的還真不如錢遠多,因爲禮部掌管着皇家大大小小的各樣典禮,像眼前的這祭天典禮,也是需要從禮部走流程的,所以一般這種事情問錢遠是絕對沒錯的。
錢遠聞言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今天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人找他打聽了,錢遠實在是很想翻個白眼然後說一句“你們都問老子,老子去問誰!”
不過考慮到他跟賀湛的私交不錯,日後說不定還有結親家的可能,所以錢遠也耐着性子解釋道:“我也不知道,前天夜裡皇上突然派人到我府上去,說是近日來宮中怨氣重重,許是上天有什麼意願想要傳遞,讓我準備一場祭天典禮,還務必要在今天舉行,統共滿打滿算也就兩天時間不到,我真是忙的兩夜沒閤眼,頭髮都不知道白了多少才堪堪把這典禮給趕出來。”
聽着錢遠的話,賀湛不由得朝他看去,果不其然瞧見對方眼底兩個大大的烏眼青無比明顯,顯然是沒休息好。
“我昨個兒聽說了一個消息,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賀湛將聲音壓得極低,對着錢遠說,“據說沈常在被打入南寒宮後鬱鬱寡歡病來如山,怕是要不行了。”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的錢遠簡直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皇后歸天已經有
幾天了,是以各種各樣的傳聞也都跟着飄了出來,說的最多的版本就是沈常在不甘心居於貴妃之位,謀害皇后,現下沈常在居然也要沒了,錢遠覺得自己的頭瞬間又大了起來。
別看現在人家是常在,死了也不值得一提,但是沈家還在,誰知道要是真沒了,皇上會不會惦記舊情來個按貴妃之儀下葬呢,要是真的這樣,自己可是又有一通好忙了。
“噓,別大驚小怪的。”賀湛聽到錢遠的驚呼,趕忙朝着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安靜。
“我說呢,以往咱們祭祀用的都是牛羊作爲祭品,可是這次皇上卻親自從天牢裡挑了十個死囚犯作爲祭品,等會就要放血祭天了呢。”錢遠的目光往前斜方看去,賀湛順着他的眼神看去,果然看見十個囚犯一字排開的跪在地上。
“誒,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這心裡作用,總覺得今天的皇上跟平日裡不大一樣,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情況,你說會不會皇后、沈常在接連出事,讓皇上大受打擊,以至於性情大變?”賀湛說出自己的推斷。
“別在這亂猜了,老老實實的跪着吧,別等會被方鼎和聽去參你一本妄議聖上,才叫得不償失。”錢遠看了一眼跪在兩人不遠處的方鼎和,面色不愉的說。
錢遠話音剛落,就聽見天空中發出陣陣嗚隆之聲,原本就陰暗的天色頓時跟暗了兩分,竟像是夜色即將降臨了一般。
沈程彥站在祭天台上,俯首朝着下方的文武百官看去,看着那些人神色恭謹的跪在下面,跟平時趾高氣昂的神色完全不同,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聲人生百態。
難怪人人都想要當這天下之主,就這一份睥睨就已經足夠讓人奮不顧身了,只是不知道溫懷初有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如此境地,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的般毫無尊嚴的跪在不遠處,或許尚不知道自己即將不久後就要迎來死亡,如果不是暫時還不能讓人知道這天下已經易了主,沈程彥倒是真的很想讓溫懷初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臣服在自己腳邊。
只可惜不能如願了,溫懷初即將命赴黃泉,沈程彥的眼中滋生出些許可惜之色。
“皇上,吉時已經到了,是不是可以開始典禮了?”一名小太監低着頭,有些緊張的說。
這小太監名叫八寶,其實也不能怪他這麼緊張,實在是因爲論資排輩,怎麼也輪不到他到皇上跟前來伺候,結果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趙公公病了,御前伺候就空了出來,原以爲會讓趙公公的徒弟小如子來伺候,沒想到皇上卻莫名其妙的點了他來,面對這種在皇上面前露臉的大好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時辰到了就開始吧,記住,祭天所用的“祭品們”的血記得保存完好。”沈程彥看了一下時辰道。
說到“血”的時候,沈程彥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副溫懷初被放幹血液絕望致死的畫面,僅僅是想,就已經讓他
雀躍不已了,眼底的期待幾乎就要滿溢而出,如果有人細細去看,就會發現今天的“皇帝陛下”眼中的殺戮之氣格外深重。
一般而言的祭天典禮都有一套完整而複雜的流程,比如開啓之時需要由皇上陳詞,欽天監作法,而沈程彥這次舉辦的典禮的目的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基本上不必要的環節就都省略了,直接就跳到了他最期待的環節,祭天。
自大臨朝開國以來,雖說也有過用死刑犯作爲祭品來祭天的先例,但是那大多數都是遇到了極大的天災人禍,以至於民不聊生,皇上爲了鞏固民心纔會做出此類殺伐之氣甚重的行爲,而沈程彥這次突然要求祭天,並且還是“人祭”,雖說也算是出師有名,但說到底終究是有些牽強,不過由於溫懷初自打登基以來,雖然是新帝,行事卻極有章法主見,所以在皇后新喪的這個當口,也就沒人出來勸諫了。
十名死囚犯被帶着黑色的頭套壓倒了祭天台之上,一字排開的跪在地上,雖然帶着頭套並不能看到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但是這並不妨礙人對危險的本能恐懼,隨着行刑官步伐越來越靠近,有九名囚犯都明顯的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只可惜他們的手腳都被牢牢地捆綁着,即便是想要蠕動都十分困難,而與這九名不停躁動的囚犯顯得格格不入的是跪在最左邊的那名囚犯,他的背脊挺得很直,面容上也沒什麼表情,像是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並不甚在意,在面罩被摘下來的那一瞬間,眼神也十分呆滯,像是對周遭的環境完全沒有感覺一般。
沈程彥看着那名最邊上的死囚,嘴角牽起一抹笑意,雖說溫懷初中了“繆”毒無法可解,但是爲了保險起見,沈程彥還是給溫懷初吃了失去五感的藥,看着行刑官走上前去快很準的在隔開了十人的靜脈,鮮血緩緩的流入面前的瓷碗之中,許是畫面太過血腥詭異,以至於那些跪在臺下的大臣們紛紛埋下了頭。
靜脈被割開的同時,死囚們都被強行灌了一大碗昏睡藥,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安樂死了。
沈程彥擡起頭,看向烏雲密佈的天空,雀躍之情溢於言表。
終於,費盡百般心思,步步爲營算計的勝利果實,終於就要到手了。
那道士不是說他天命不足,終將早喪?哈哈,若是命中當真如此,那他便要逆天而爲,讓天下人知道何爲逆天改命,憑什麼他溫懷初生下來就天龍真子,而他就是天命不足的短命相?
他偏偏不信!
溫懷初,你瞧瞧,你終究還是連我這個短命鬼都沒活過。
就算你知道了我有不臣之心,知道了我私自制造兵器,知道了北番之戰是我一手挑起的那又如何?
還不是遲了一步,死於我手。
現在蚩尤血佩、真龍之血已盡數在手,那就只差最後一樣了。
沈程彥站在那名最末尾的死囚身邊,面帶笑容的在心底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