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爲後宮之中太久沒有過什麼盛大的宴會所以大家的熱情都空前高漲,許是婉貴妃想要重新樹立自己的在六宮之中的威信,總而言之,集思廣益了數日的掃塵會終於浩浩蕩蕩的舉辦了起來。
人人都知道婉貴妃孃家有錢,但是在看到掃塵宴的排場之時,仍是難免驚愕了一番。
先從菜單說起,因着每個等級的不同妃嬪們所用的食材都是有等級規劃的,好比燕窩這種養顏聖品,就連最普通的白燕六品以下的妃嬪也是吃不到的。
而這次掃塵宴光是甜品就統一用的是血燕來招待妃嬪們,其實如果按照宮規來說,這是不合禮制的,不過人家貴妃也沒用宮中的錢,全是自己出的,再加上皇后現在不掌權,瓊妃倒也沒有拿捏這件事。
除了吃食之外,宴席上所用的裝飾之物也是許多宮裡沒有見過的新奇玩意,或許並沒有宮裡的那些珍寶名貴,但絕對都是十分罕見之物,並且大多數都是從外域傳進中土而來的,帶有着濃郁的異國特色,不過這倒也挺符合本次掃塵宴的主題,雖說名爲掃塵,但是婉貴妃這次安排的卻不是請欽天監的那幫人,反而是從宮外請了一班薩滿法師來,聽說這種做法是因爲本次行刺的此刻是來自東瀛,也不知道是誰說可能是各國有各國的法術,天朝的法師跟東瀛刺客不對路,這纔會出了紕漏,所謂術業有專攻,還是從國外請人比較好。
婉貴妃估計想了想覺得也有點道理,竟然真的不知道從哪請了個薩滿法師回來,並且聽說這法師在帝都的女眷之中極具盛名,想要找他做場法事,那基本上現在預約都已經要排到明年年中去了。
不過這種對付一般有錢人家的預約法子總是難不住婉貴妃的,人家薩滿法師也不是傻子,進宮做場法事再出去那何止是渡了層金子,簡直就相當於重塑了金身了,更何況還能賣如日中天的國公府一個好,何樂而不爲呢?
壓軸的主演都已經準備好了,其餘的節目自然不成問題,據說尚儀局爲了配合這次的晚宴,特地組建成了一支十三名樂師的隊伍,而這些樂師所使用的樂器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古箏琵琶,諸如火不思、忽雷這種西域的樂器,平日裡也不是經常能夠聽到的。
在這麼多特色的渲染下,這場掃塵宴的氣氛便變得空前的火熱起來。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姜嫿這種已經懶到了“伸手不及便是遠”境界的人,也都跟着有了點興趣。
實在是宮裡的日子太無聊,養傷的日子就更無聊了,姜嫿對着鏡子裡一邊細細的描繪着蛾眉,一邊頗爲寂寞的想。
扶喬捧着首飾盒站在一旁,只覺得今個兒的主子好看的讓人簡直移不開眼來。
原本當主子選這條裙子的時候她是不大讚同的,民間都有一句俗語:紅配綠,賽狗屁。
可是現在看到姜嫿穿在身上,扶喬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膚淺了,所謂的俗語自然是用來形容俗人的,她家主子,怎麼可能跟“俗人”這兩個字沾上邊呢。
水紅色的十二幅掐腰墜珠長裙,一層一層的瀰漫開
來,露出了內嵌的天水碧底裙,明明是兩條風格完全不同的裙子,卻被穿出了幾許異域風情。
扶喬有些愣愣出神的看着自家主子,越看越覺得這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主子哪都好,就是太懶了些,有時候即便是皇上來了也不怎麼願意打扮,要是主子每天都肯像今天這麼用心,想必也沒後宮裡面其他女人什麼事了。
就在扶喬想的出神的當口,姜嫿已經拿起一枚鏤空月牙形的額飾放在了眉間,而後對着扶眠淡淡道,“就帶它吧。”
“主子今天好像心情不錯?”扶眠接過額飾,一邊佩戴一邊說。
從懶到勤快必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能讓她家主子如此費心打扮,想必心情應當很好纔對。
“還可以。”姜嫿說完,還刻意朝着鏡子裡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是因爲今個兒要去參加掃塵宴的關係?”扶眠將額飾擺正之後,笑着打探。
“宴無好宴,赴婉貴妃的宴有什麼好欣喜的。”姜嫿淡淡道。
“就是,依奴婢見,主子您現在傷尚未好完全,貴妃娘娘的宴要不還是不去了罷?”扶喬將話接過去,眉宇間不無擔憂的說。
要是換做平時,看見自家主子這般精心打扮她必定開心的很,可是今天這婉貴妃的掃塵宴,扶喬卻總覺得憂心忡忡,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就是心裡沒底的很。
“去,當然要去,細心佈置了這麼久,就要看到成果了,怎麼能不親眼見證?”姜嫿伸出手將額前的碎髮微微撩開,“等會你去跟簡年說一聲,今晚的事情務必不能出任何紕漏,要是出了紕漏,那蠱也就不用指望解了,他那本什麼《畫皮志》還沒寫完呢吧?嘖嘖,要是就這麼英年早逝了,倒是可惜了那一手手藝。”
這話姜嫿三五不時就要說上一次,就連扶眠扶喬都能聽出其中揶揄的意思,可偏偏簡年這傢伙卻極其受用,每次只要聽到這句話,無論他在傷春悲秋還是奮筆疾書,都會立馬放下手中的事情跑到姜嫿身邊來一臉嚴肅的問上一句:娘娘有何吩咐。
扶眠把這種行爲總結爲:惡人怕死。
扶喬則更加簡潔明瞭的稱之爲:狗腿。
“行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去見一見好久沒見的姐妹們了。”姜嫿站起身來,束腰玉帶將她本就不及一握的腰身顯得更加纖細,看上去像極了盛夏中怒放的薔薇般奪目耀眼。
昭華宮,燈火通明,一派輝煌。
大概是這場掃塵宴是皇上吩咐下來的,即便有不給婉貴妃面子的,也不會有人不給皇上面子,姜嫿粗粗這麼一眼掃去,竟發現真的是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到齊了。
久久沒有在衆人面前露臉的皇后娘娘此刻正坐在上首,一襲累珠蹙金雙層刻絲的菊花宮服,將母儀天下之威展露無遺,九鳳繞珠赤金纏絲的步搖插在發間,跟衣服上的金絲遙相輝映,堪堪是往那一坐,便是雍容無雙的氣勢。
坐在皇后左下方的是瓊妃,碧霞雲紋青羅百合裙衫搭配的是朝雲近香髻,眉間畫這
一朵梅花花鈿,更襯得她肌膚賽雪氣質出塵,不過執掌了一段時間的宮權,瓊妃身上的書香氣不減反增,卻又比從前看着憑空添了兩分威嚴。
瓊妃的右側便是步修儀,步修儀的裝扮向來跟她的爲人一般張揚肆意,這次穿着也格外出人意表,頭髮像是男子般用玉冠高高豎起,一襲月牙色的勁裝將她襯得英姿勃發,跟瓊妃坐在一起,遠遠地瞧去倒是頗像一對玉人。
再來就是秦婕妤、蓮貴嬪等人,可能因爲是婉貴妃主場到底不好打扮的太過標新立異,但是該裝扮的卻是一點沒少,想必大家也都心裡明白,這掃塵宴既然是皇上安排的,皇上十有八九應該是會過來一趟的,女爲悅己者容,至於貴妃是否開心,誰也不會去過分在意了。
看來大家今天都不準備低調了吶,姜嫿這麼想着,就入了座。
她左手邊的位置是空着的,暫時還不知道安排的是誰,至於右手邊的那位姜嫿倒是不算太陌生,在這個高位嬪妃屈指可數的後宮裡,九嬪之一的樑淑容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了。
說起這位樑淑容,姜嫿腦中的信息量並不多,雖然是九嬪之一,身份和步修儀平起平坐,但是要說混的,那着實比步修儀差的遠了,就說現在步修儀有一部分宮權在手,而同爲九嬪的樑淑容卻什麼也沒能撈着。
而且要是真的說起身份,這樑淑容的背景只怕跟婉貴妃還有的一比:同樣出自於侯府。
相較於婉貴妃出身於奉國公府,這樑淑容則是來自於安國公府,並且同樣是安國公的庶女。
安國公府曾經也都是帝都裡的一線侯府,上一任安國公是先帝的心腹大臣,曾跟先帝七次出征立下汗馬功勞,可以算得上是實打實的功勳之臣。
只可惜第七次出征的時候安國公被流矢射中,右腿沒能抱住,自此也就不能再出徵,安國公倒也看的很開,早早的便請求皇上將嫡子封爲國公,沒想到皇上封任新候的聖旨剛下,安國公就兩腿一蹬的去了。
要是子孫爭氣,這一線侯府的地位想必也還能維持個一兩代,只可惜,安國公馬背上得天下,養出來的兒子卻個個膽小懦弱,其中以新任的安國公樑辰爲首。
樑辰無心領兵,只在兵部掛了個閒職,頂着安國公的頭銜悠閒度日。
人們常說只怕老安國公明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卻也還是硬撐着一口氣,等到皇上的聖旨下來了之後才啃嚥氣,想必就是怕自己兒子不成氣候,日後連着國公的頭銜都沒辦法保住,只可惜安老國公一生戎馬馳騁天下,辛苦一生換來的家業只怕是撐不過三代了,要不然也就不會新安國公也不會把自己的親妹子送進宮裡固寵吧。
在姜嫿的印象裡這位樑淑容的存在感極低,便是從前在給皇后請安之時兩人也沒有說過話,並且好像也沒見到她與誰交好。
人到的還真是齊。
姜嫿看着一張張熟悉的面龐,目光最終落在了皇后左手邊的那張貴妃椅之上。
主角還沒來呢,這羣配角聊得這麼熱火朝天的起個什麼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