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緩緩擡眼看了看屋門，又再一次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的立着。
南宮凰深吸了口氣，不悅的擡起頭來，“怎麼不說話？”
這語氣裡帶着張揚的怒火，眼底都快要燒成一片海了。
“屬下在想，要用什麼方式滾出去比較好。”
他的薄脣輕輕一勾，眼裡帶着幾分笑意，然而這樣的幽默在此刻卻派不上任何的用場。
“是她讓你來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屬下知道，君上很生氣。”
咔嚓一聲，原本已經結了一層冰霜的地面，居然開出了一朵血紅的花。
仔細一看，竟是從他的掌心落下的鮮血凝結而成。
“屬下覺得，君上對三小姐的愛，足以驚天地泣鬼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名留千古永垂不朽……”
“夠了！廢話這麼多，然後呢？”
南宮凰的話語字字帶着火焰，他已經猜到，接下去的話只怕會讓他更加的惱火，正在考慮要不要一巴掌將自己這個手下拍出去時，白先生已經十分不要命的丟了一句。
“但屬下還是覺得，三小姐可憐。”
“你說什麼？”
南宮凰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憐？這張邪魅的面容泛起了難以掩飾的怒意，“在本君沒動殺心之前，滾出去！”
白先生假意緩緩轉過身去，“方纔君上如此冷落三小姐，屬下分明看見三小姐偷偷的抹眼淚。哎……雖說三小姐不應該，但倘若讓鬼族族長啦，洛卿啦，江雲廷呀他們知道，肯定會排着隊來給三小姐擦眼淚的……”
南宮凰的眼神微微一動，這樣的變化沒有逃過白先生的眼睛。
他的嘴角微微一勾，“君上不知道吧，女子心情低落的時候，對於男子來說可是最佳的機會！平日裡有咱們夜凰樓的殺手盯着，自然不會讓那些窺覬三小姐的男子有機可乘，可現在不一樣了，君上撤走了所有人，三小姐別提有多孤單了……”
南宮凰終於坐不住了，“你的意思是本君錯了？”
肯認真的聽他說話了？白先生當即正了正身子，臉上恢復了冷靜的表情。
“君上，對錯真的如此重要嗎？”
南宮凰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什麼。
眼前的男子只是緊抿着脣，沒有回答他。不過白先生卻是知道，君上已經有所醒悟了，可是他的驕傲卻本能的希望蘇依依能夠向他認錯，能夠對他妥協……
“其實，屬下挺佩服三小姐的，放着好好的幸福生活不過，非得要跟在君上的身邊經歷這些腥風血雨。”
“幸福？你的意思是她跟着本君不幸福？”
南宮凰並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有能力可以給她幸福！
“起碼今日，屬下沒有看見三小姐的臉上有任何幸福的表情。”
“……今日，是她自作自受……”南宮凰緩緩垂下眼來，那個時候他刻意無視她，確實帶着一點懲罰的意味。
聖子逃走了，她應該很高興吧？但是她又要給自己怎樣的交代呢？不論是什麼交代，南宮凰都不想聽。他不知道那會兒，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是啊，時至今日，三小姐所遭遇的一切，確實都是她自作自受！如果她安心的留在相府裡，做丞相的掌上明珠，接受江少爺的心意，那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安安心心的做一位備受寵愛的官家夫人，日子不知道有多麼悠閒自在。”
“你……”南宮凰立刻惱火的擡起眼來，然而讓他不甘心的是，白先生的話居然讓他啞口無言。
“倘若不是選擇了君上，三小姐也不會遇見火族，也不會結識聖子，她的生活中或許真的只有江少爺一人。他們的生活……屬下覺得真是富貴榮華一帆風順，應該……會比現在快樂吧？”
“夠了。”南宮凰緩緩閉上雙眼，他不願意去深想白先生的話，也不願意再聽。
他無法想象蘇依依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的樣子，不願意想象她站在別人身邊笑逐顏開的樣子，那會讓他嫉妒得發狂！
可是，心中卻無法抑制涌現出一抹愧疚，不得不說，她的坎坷都是自己帶給她的……
“屬下知道君上不愛聽，但這一次，君上確實……有失理智了。”
全天下敢這樣和南宮凰說話的，只怕只有白先生一個人。然而，他對蘇依依以及南宮凰的瞭解，讓他此刻有資格站在這裡。
“君上難道希望三小姐的生活當中，只剩下君上以及君上的血海深仇嗎？屬下當然知道這不是君上的初衷，可是無形之中，君上正在拔掉三小姐身上的羽翼，將她困在君上的生活之中。”
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蘇依依和他一起揹負仇恨！他只是……只是希望她的心，能偏向他更多一點，而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在她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看着南宮凰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樣，白先生倒是十分欣慰。
“君上，有時候過度苛刻的行爲並不能帶來我們想要的，反而會將彼此推至無法回頭的境地。何必將彼此的退路都毀掉呢？又沒有成爲仇人。”
他是說今日，自己逼依依只能選其中一人的事情？
其實那時候，南宮凰的心中是有把握的，不論那個丫頭怎麼選，他都會殺了聖子！難道自己還對付不了一個受了傷的人?南宮凰認爲，她選擇他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只是沒有想到，在這個選擇上，那個丫頭居然猶豫了！
所以……他後來也沒有等她做出選擇就先動手了。
別說什麼彼此的退路，他根本沒有打算給那個丫頭退路，她只能選擇，和他一起走下去！
可是當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南宮凰才憤怒無比，自己在那個丫頭的心裡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他要佔有的就是她心裡所有的位置！這樣……錯了嗎？
南宮凰緩緩擡起自己的手，看着這略微有些顫抖的手掌，難道真的如小白所說，自己正在親手……拔掉她的羽翼？
“君上，三小姐到底都不是我們夜凰樓的人，我們所有的人都聽令於君上，這無可厚非。可是三小姐……她是自由的啊，她本就不應該爲君上的仇恨犧牲什麼，可是，君上也知道……”
也知道三小姐如今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南宮凰的眼中微微一動，呼吸已經有些混亂。
“姑且不論誰虧欠了誰，又或者這件事情上誰對誰錯，君上，我們既然身爲男子，心胸自然應該比女子更寬廣一些，能容納的東西也比她們多。或許君上應該換一個方式來佔有三小姐呢？”
“換一個方式？”南宮凰緩緩擡起頭來，認真的聽着眼前的男子建議。
“君上不是在怪三小姐的心腸太軟？或許君上可以利用這一點，三小姐就這件事情本身就對君上有所歉意，倘若君上不計前嫌，三小姐的愧疚不就更多了？”
白先生知道，眼下南宮凰缺的就是一個臺階。沒有人推他一把，這名驕傲的男子要如何放下自己的尊嚴去原諒三小姐？
“不對。這麼說，你要本君接受她將聖子當成弟弟這件事情？呵，笑話！”
“君上，對待女子也是需要計謀的！一直以來您都是用的美男計，這會兒應該用攻心計啊！”
“……”
“明面上，君上可以包容三小姐的一切，但不代表背地裡，君上不能做些什麼！只要不讓三小姐發現不就成了？”白先生可沒有奢望自己三言兩語就能讓南宮凰變得心胸寬廣，畢竟，自家君上本就是一個十分小氣的人！
有仇必報，絕不手軟，而且還要變本加厲！
不過對於自己喜歡的女子……可以表面上寬容，背地裡再使些陰招什麼的處理了那些讓他不愉快的人，不僅對三小姐有了交代，還能放鬆敵人的警惕，不是兩全其美嗎？
南宮凰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自己也親熱的叫聖子弟弟，背後狠狠的捅刀子的場景……嗯，不知道爲什麼居然有些痛快的感覺。
看着眼前這名男子原本隱怒的表情漸漸盪開了一絲笑意，白先生就知道……孺子可教也！
要知道陰險可是他們夜凰樓的強項！值得引以爲傲的！
“君上，表面上都順從對方，其實也是一種尊重。事情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糟，等真的出現了壞的結果，再一起面對又何嘗不可呢？就像這一次三小姐護着那聖子，假如日後真的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樣的痛也夠她記住一輩子了！而到時候她也會知道，誰纔是真正對她好的人！”
南宮凰緩緩擡起眼來，看着白先生這張淡笑的面容。
“那個丫頭呢？”
白先生的眼前一亮，“興許在哪個地方傷心自責吧。”
若真是如此，那倒好了……
南宮凰淡淡的伸出手去，空蕩蕩的掌心讓白先生的眼中劃過一抹疑惑，“這是……”
“手帕。”
沒有手帕，用什麼給那個丫頭擦眼淚？
白先生很快明白了過來，不過轉念一想，臉上卻是盪開了一抹壞笑。
“君上，沒有手帕，可以由君上親自將三小姐的眼淚吻幹呀！這個方式，相信更加有效！”